如今悟紅塵百味,再加上先後得到兩枚至寶鬼丹,其中曆經數次重傷,兩枚鬼丹機緣巧合之下皆被她煉化吸收,才在短時間内修成四尾,其實仔細梳理下來,她所經曆之事,樁樁件件缺一不可。
——天上不會掉餡餅,頂多會下刀子。
應離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明白這個道理,她年幼時被天帝帶上仙界封為四公主,是母親用自己的性命作為代價與天後達成某種協議。她長大成人後,為追尋摯愛來到人間,不止付出一身仙骨,還忍受千年折磨,後來大難不死化為妖身,她付出的代價……是許若白與她的師徒之情。
此次修為精進,她并不如何歡喜,因為她失去過的東西實在太多,而且她即将面臨與昆吾山為敵。
于是她與白暮舟相視一眼,便嘴角含笑地看着應小天與素如吵吵鬧鬧,螃蟹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亂地火上澆油,她和白暮舟似乎達成一種特有的默契。
如果說應小天是她的家人,那麼白暮舟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在遭受戀慕多年之人冷漠與決絕的對待之後,白暮舟作為除妖師,看穿她的身份還如此信任她,對她來說,無疑是凜冽寒冬裡最溫暖的安慰。
基于這一點,應離想得很清楚,淨蝕草一事絕不能連累白暮舟和素如。
若不是應小天太固執,她興許會獨自去面對昆吾山上那些往日的師兄師姐……
應離不是一個溫柔小意的女子,她對自己一向有着清醒且透徹的認知,經曆這麼多事情,她覺得自己比别人多的,僅僅是一往無前的倔強和漫長的時間裡磨砺出來的堅韌。
她還有一個很好的品質,就是别人對她好,她就對别人加倍好,譬如應小天,譬如白暮舟,再譬如天真無邪的小丫頭素如。
她與應小天今夜便要啟程離開臨安,打算趁白暮舟素如熟睡之時,悄悄離開,去往昆吾山,去面對整個青瓊,以及她心中戀慕之人。
應離正出神,白暮舟遞了杯茶到她面前,皺着眉道:“你昨夜強行煉化了鬼丹。”
白暮舟的語氣不是疑問,是笃定。
白暮舟流露出一絲埋怨,接着道:“為何如此急切?你可知煉化鬼丹的過程中,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
應離聽後心中卻愈發覺得溫暖,朝他微微一笑,接了茶杯輕抿一口,說道:“不礙事,昨夜忽然感悟,半隻腳已踏入破階門檻,若不一試,還不知要等多久……你不明白,我們狐族的修煉一向是感悟紅塵百味,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誰也不能确定什麼時候會降臨,我隻能賭一把。”
白暮舟有些薄怒,想要糾正應離的想法,看着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修行總沒有性命重要,夜裡陰氣重,你知不知道稍有不慎,鬼丹内的煞氣便會侵蝕你的神智?神智被侵蝕,輕則入魔,重則喪命。昆吾山距此地萬裡之遙,你若出事,我們上哪去給你找淨蝕草?再者說,若運氣不好,煞氣侵入心脈,恐怕就算有十株淨蝕草,也不夠救你這條命。”
應離被白暮舟盯着看,想到今晚就要悄悄離開,莫名有些心虛,忙垂下眼,兩手捧着茶杯,輕聲說道:“我這不是沒事兒嗎,而且修為漲了不少,隻是煞氣可能稍微會提前一些時日發作,我如今的實力已經超過妖狐,比起狐族那些沒破階就壽數用盡的族人,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白暮舟聽到“妖狐”二字,似乎聯想到什麼不可思議之事,心中倏然一驚。
他們除妖師一族的底蘊不可估量,雖說已經滅族,但好多東西并沒有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不管是他還是他二叔白岩,甚至是小姑姑白蘭,他們都繼承了族裡最要緊的本領,而這些本領的基礎,就是對各種妖魔鬼怪,乃至靈獸兇獸的認知,他們必須先了解敵人,才能知道應該怎麼對付敵人。
白暮舟忍不住問道:“難道你是九尾火狐後裔?”
應離愕然,反問道:“你知道九尾火狐?”
白暮舟點點頭,起身去素如房中取了一本被用來墊桌角的書,封面上四個大字《白龍湖志》,他打開書細細翻了一會兒,翻到上面繪着九尾狐的一頁,指着書上的蠅頭小字說道:“上面寫得一清二楚,你看這句——‘白龍湖邊有火狐,千年生一尾,曆九千年為天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