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李成擡眼瞧着白暮舟,眼神中摻了些許傲慢,頗有一副“若今日不答應,王府不會善罷甘休”的意味。
應離顯然沒有料到這種情況,目光微微凝滞,遲疑地看向白暮舟。
旭王今日若是派人來找茬的,她大可将人打出去,但人家一不是來找茬,二不是來鬧事,而是正正經經擡着聘禮來提親,她可做不了主。
白暮舟聽到“提親、聘禮”這類字眼的時候,身子僵了僵,但很快恢複正常,臉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倒真像個謙和有禮的書生,他道:“小徒頑劣,白某實在不知王爺為何有此意,還請李侍衛解釋一二。”
“我們家王爺就是看上了素如姑娘,有什麼可解釋的?明着告訴你,素如姑娘若是嫁進王府,那就是飛上枝頭成了鳳凰,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怎麼着也比跟着你在這晦氣的棺材鋪子裡待着要強吧?你要識相,就趕緊給個日子,王府也好備轎來擡人。”
李成實在有些不耐煩,聘禮都收下了,還在這唧唧歪歪,什麼時候能來擡素如姑娘過府,給個準信兒不就成了,一個開棺材鋪的,還學起了窮酸秀才咬文嚼字那一套。
沒有三書六禮,給了錢就來擡人,那是納妾的規矩,白暮舟沉了臉,冷聲道:“你家王爺這是要納素如為妾,不是娶正妻?”
“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又是平民百姓,沒什麼身家背景,還妄想做咱們王府正妃?”
李成被白暮舟氣笑了,有些咄咄逼人,兩手交握在右耳前方虛拜兩下,口中說道:“咱們王爺,那可是皇後所出,太子殿下的親弟弟,能看上你們家素如姑娘,已是天大的榮耀了,白老闆,你還想得寸進尺不成?正妃之位自有陛下和皇後娘娘定奪,怎輪得到你置喙!”
白暮舟拂袖冷笑一聲,對着素如說道:“素如,把這些箱子和這群人扔出去,動作快些,為師不想污了自己的眼睛。”
素如的貪财本性立馬暴露,她面帶羞怯地小聲問道:“師傅,人可以扔,箱子能不能留下……?”
白暮舟頓時覺得太陽穴隐隐作痛,扶額道:“别廢話,快去!”
素如隻好垂頭喪氣地伸出兩隻小手,一隻手拎着兩個人的衣襟,一次拎了四個,看也不看便往院牆外一扔,如此反複,隻聽得十餘聲“砰砰砰”。
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最後依依不舍朝地上十幾隻梨花木箱子看了兩眼,心一橫便逐個拎起來往牆外一扔。
這麼多錢以後再也見不着了,很是難受,好想問問師傅能不能留下一箱,卻又不敢,回應她的是院牆外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應離蹙着眉心,問道:“旭王畢竟是大舜朝王爺,你這樣落他的面子,他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一般小打小鬧倒是沒關系,可萬一他請動了皇宮裡那幾個供奉,後果不堪設想。”
白暮舟也知應離是為他好,但他實在見不得有人觊觎他的小徒弟,隻好出此下策,不過這麼一來,臨安城恐怕待不下去了,得盡快離開。
他沖應離無奈地笑笑,說道:“得罪了旭王,臨安城不能久留,正好要陪你去昆吾山取淨蝕草,咱們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走。”
應離沒有接下話茬,眼神黯淡,心想:我和應小天今夜便要走了,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豈料素如小嘴一撅:“師傅,你答應我的新衣裳還沒買,又要走了!”
她和師傅每到一個地方總是待不久,雖說這些年裡走走停停也習慣了,但好不容易安穩了幾個月,食髓知味,她竟生出一絲不舍來。
“明早師傅去給你買,你乖乖在鋪子裡把咱們的行李收拾好。”
白暮舟摸了摸她的腦袋,他知道一個小姑娘家成日裡跟着他東奔西跑很不像話,但沒辦法,一個地方待久了總會有感情,除妖師一族已沉寂在曆史的洪流裡,像他這種無根的浮萍,随波逐流浪迹天涯才是最好的歸宿。
無人在意院子外面光秃秃的樹梢,微風卷過,仿佛一種悄無聲息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