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完牙,醫生給畢逍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讓他回去注意飲食,注意休息。
等取藥的時間,兜裡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畢逍看見手機屏幕顯示的備注,愣了一下,才按下了接通鍵。
“媽?”
“你今天不是放半天假嗎?怎麼不在家?”
畢逍看了眼時間,才早上九點半。“我出門了,今天約了朋友。”他沒說實話。
“不是熬了大夜嗎?放假還不好好休息?就半天假,還想着玩?”
畢逍聽得出來洪女士那克制的怒氣,估計心裡又在指責他不懂分寸。
他摸摸鼻頭,說:“就是跟同事一起去采購些東西,很快回去,你找我什麼事啊?”
大四那年,畢逍跟家裡出櫃了。這些年他跟家裡的關系鬧得挺僵,洪女士能主動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不多。跟家裡鬧掰後他就搬出去住了,他不願意低頭,回家的次數也不多。
“你小姨昨天到家裡吃飯,帶了些水果和海鮮,我跟你爸吃不完,給你送了一些過來。”
“哦,那你放小區門口門衛室,我回去的時候順路取。”
剛拔了牙,這些他吃不了,但他沒說。
他心如明鏡,其實他們根本不信任他。他們永遠覺得他不夠懂事,而别人家的孩子永遠聰明能幹。
前二十年,他按部就班地走在他們給他劃定的軌道上。或許是物極必反,二十歲之後,生活開始偏離“正常軌道”。他先斬後奏換了專業,還突然出櫃,從家裡搬了出去。他就是想證明,即便不按照他們的理想坐标前進,他也能過得很好,他在做他想要的選擇。
洪女士不知道他出櫃前還談了段戀愛,男朋友是她閨蜜的兒子。
其實出櫃早了,還挺虧。分手後他一直沒遇到對眼的,倒是讓洪女士成天疑神疑鬼,怕他不學好,出去亂搞。
畢逍取完藥,去了趟洗手間,把棉團吐了出來。沒了智齒,沒了棉團,覺得有些不習慣,那塊地方空落落的,又有些僵硬。畢逍不敢亂動,簡單洗了把臉,就出去了。
對面是女洗手間,他掀開簾子出去,正好碰上一個眼熟的身影從眼前走過。
畢逍目光追随而去,看見一個失魂落魄的背影。
他忙跟上去,叫她:“朱小姐。”
朱媛一驚,看見是他,又松了口氣:“是你啊。”
“你怎麼在醫院?”畢逍上下打量她,“他又打你了?”
朱媛搖搖頭。
畢逍将人拉到寬闊一點的地方坐下,問:“你不舒服?”
朱媛還是搖頭。
“你說話。”
“我……”
畢逍等了一會,也沒等到下文。他直接問:“你後悔了?不想離婚了?”
若是平時,朱媛會斬釘截鐵地反駁他,今天卻罕見地張了張嘴,又垂下了頭。
畢逍也不跟她繞彎子,嚴肅道:“朱媛,你是我同學,鄭西源也是我同學,按理說這個案子我不該接。是你再三求我,我才答應你的。我不希望你對我有任何隐瞞,否則作為你的律師,我很難幫你。”
“我知道。”朱媛深吸了一口,才說了實話:“我……懷孕了。”
“你懷孕了?”雖然心中隐有猜測,畢逍還是微怔。
“嗯。”
“所以你猶豫了?”
“我……”
看她魂不守舍,畢逍打斷道:“你好好想想,你當初找我的時候怎麼想的,想清楚了再告訴我。”
沉默半晌,朱媛點頭:“好。”
她手機響了,來電顯示“鄭西源”。
“他也在醫院?”
朱媛點頭,捂着手機,起身走開了幾步,接了電話,跟對面說了幾句,又挂了。
見她回來,畢逍問:“他知道你懷孕嗎?”
朱媛搖頭:“不知道。”她又有些着急地說:“他在找我,問我在哪,你先回去吧。”
畢逍有點不放心:“你沒事了吧?”
“我沒事,你放心。”
今日天氣很好,燦爛的陽光配上和煦的微風,吹得人暖和。
畢逍跟朱媛不管不顧說了一通,上了車,才後知後覺感到傷口疼,嘗到了一點血腥味。
應該不至于把剛縫好的線崩斷吧。
他閉上眼,往後靠在沙發背上。
難得的半天假,如果不是為了拔牙,他能睡到中午,然後不緊不慢地享用一份美味的早午餐……
腦子裡胡思亂想了一會,突然冒出了彭旭昇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