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逍看都沒看他一眼,重新坐下,夾起一筷子面條,吹了吹才開始細嚼慢咽。
面條煮得軟,涼了以後容易變坨,就更不好吃了。
彭旭昇也開始吃面,拿着筷子的手背青筋明顯。
他那點情緒變化,畢逍都看在眼裡。
彭旭昇這人特别裝,但到了畢逍跟前,他從來不裝,把底子裡那點惡劣都展示得淋漓盡緻。20歲前,畢逍一直覺得彭旭昇既虛僞做作又刁鑽刻薄。
“剛才那話我是随便說說的,如果有人當真了,我不負責。”
畢逍吃了兩口,又緩了緩,臉才不會那麼痛。
“還有,我不是那麼随便的人,不會随便讓人來我家,讓人留在我家吃飯,還跟我睡覺。二十多年了,就算我們不熟,我這點你也可以了解一下。”
莫名其妙又吵了起來,不是畢逍的本意。
可能他們就是方枘圓鑿,不管什麼時候都冰炭不恰,水火不容。
畢逍五年前就對此有了清楚的認識。
吃過飯,彭旭昇沒有一點要洗碗的意思,直接走到沙發上坐下了。
畢逍雖然不做飯,但也聽說過,什麼做飯的人不洗碗的規則。
于是他也沒什麼怨言,在這座房子的廚房裡進行了第一次洗碗工程。
彭旭昇躺在沙發上,能聽見廚房傳出來的水聲。
沙發很軟,躺在上面并不膈人。他拉過那條毯子,放在鼻尖聞了聞。
沒有畢逍的味道,反倒是嗅出了一點黴味。
“……”彭旭昇有點嫌棄地将毯子拉下,蓋住了腹部以下。
畢逍出來的時候,彭旭昇已經閉着眼躺在沙發上了。
彭旭昇安靜的時候,比如做飯,比如睡覺,都令畢逍感到心平氣和。
他沒什麼事做,就在地毯上盤腿坐下,跟朱媛發了幾句消息。
過了十分鐘,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他正打算叫彭旭昇起來,結果被彭旭昇的鬧鐘搶先了幾秒。
“你睡着了嗎?”畢逍好奇地問。
彭旭昇的回答不知真假:“睡着了。”
他動作利落地穿上灰色風衣,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前後不到三分鐘,就把自己收拾妥帖,容光煥發。
走之前,他還看起來心情不錯地提醒了畢逍一句:“下周要回去拆線,記得提前預約。”
畢逍大方地将人送到門口,擺手:“不送。”
彭旭昇卻在他關門的時候,擋了一下,說:“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他這沒頭沒尾的話,聽得畢逍一愣。
等人真的走了,畢逍才回過神,啧了一聲:“你知道個屁!”
然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
吃過飯,畢逍吃了藥,午睡了一會才去律所。下午醒來後麻醉藥效就退得差不多了,他的臉漸漸腫了起來,傷口也慢慢疼了起來。他吃了顆止痛藥才去律所,幫陳律處理完一些資料,沒什麼工作,就提前下班了。
吃了止痛藥的畢逍自我感覺良好,但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情緒又随着疼痛沉了下去。
晚上處理完工作,他又開始痛得上蹿下跳。
說不定睡着就不痛了。
懷抱着這樣的期待,他十點半就躺在了床上。
但沒用。
他睡不着!
十二點左右,他靠着助眠ASMR終于有了點睡意,迷糊了一陣,但很快,随着他一個翻身——他又被疼醒了。
“……”
他隻要躺着,就感覺有根神經被拉扯着,疼得他太陽穴也跟着跳。
他想借手機轉移一下注意力,也沒用。
一忍再忍,忍無可忍!
畢逍爬了起來,踩着拖鞋,眯着眼去客廳找止痛藥。
醫生開的止痛藥有限,他本想忍一忍,一天一顆的,沒想到沒有止痛藥,他根本睡不着。
吃完止痛藥,畢逍又回到床上,卻發現手機還亮着。
他定睛一看,發現手機竟然處于通話中?!
誰給他打電話?
不對!他晃晃腦袋,稍微清醒了點——是他在給别人打電話。
他剛才把手機丢在床上,沒鎖屏,應該是下床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
他看了眼時間:淩晨一點五十分。
“……”
他心裡的道歉信都想好了,正要挂掉,電話竟然通了?!
對面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畢逍?”
“……”
可能是被他吵醒了,彭旭昇的聲音還有點啞,問:“怎麼了?”
畢逍冷靜回答:“沒什麼事。”
彭旭昇:“沒事?”
畢逍:“……”
他不能說實話。
如果說是随手按到,彭旭昇肯定會問他為什麼這麼晚還不睡,肯定會懷疑他是被疼醒的。
于是畢逍說:“這件事有點難以啟齒。”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才問:“什麼?”
“嗯……”畢逍猶猶豫豫,“我是想問,你想不想吃海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