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認識快二十七年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們認識的時間會越來越長,像生命中的一個刻度,除了家人,永遠大于其他人。
但他們依舊不了解彼此。
就像讀書時候,彭旭昇無法理解畢逍左腳紅右腳綠的搭配,畢逍也覺得他穿搭單調又老套。
就像此刻,畢逍問他是不是要接吻。
在他們鼻息相抵的瞬間,他卻看見了畢逍眼底的一絲笑。
身後傳來噼裡滋啦的劇烈聲響,讓人無法忽視。
“鍋裡的水溢出來了。”畢逍說。
彭旭昇克制地收回了手,放開了他。
他轉過身,兩步上前将火關掉,拿過一旁的抹布,将台面的水擦幹淨後,又洗幹淨抹布,挂回原來的位置。
等他再回頭,畢逍已經不見了。
直到他把面端出來,才看見畢逍坐在飯桌旁,白色T恤換成了黑色,正在看藥的說明書。
見彭旭昇出來,他把說明書塞回盒子裡,起身說:“我去洗兩個碗。”
彭旭昇沒說什麼。剛才心尖那點熱已經涼了下來,如同火山噴發後的餘燼。
是他沒控制好,先發了瘋,也是畢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或許畢逍以前對他的評價确實沒說錯,他的确挺瘋的。
剛才水溢出來的時候,他其實毫不在意。他盯着畢逍的下巴,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不管不顧地狠狠咬一口。
“哐當”一聲,畢逍把洗好的碗筷放在他面前,“你自己盛吧。”
畢逍用筷子從鍋裡撈了一碗面,又拿湯勺,将湯汁澆在面上。
面雖寡素,但濃郁的香味彌漫看來,聞起來還挺誘人。
彭旭昇沒有把方便面的全部配料放進去,油包隻下了幾滴。煮面之前,他還把面餅放在水裡泡了一會,因此面煮得很軟。畢逍記得,他其實喜歡吃韌一點的。
“你現在不能吃太燙的東西。”彭旭昇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我知道,我又不傻。”畢逍看了眼時間,“都一點多了,你下午幾點上班?”
“兩點。”
畢逍想了想,從他家到市醫院開車要十五分鐘,已經算近的了。但如果彭旭昇吃完飯要回家,肯定趕不上。
他知道,如果不是為了給他送藥,彭旭昇或許能回家休息半個小時。他有個朋友也在市醫院工作,經常在他們小群裡抱怨每天睡不夠,要擠着時間睡覺,上班病人還一堆事兒,精神壓力很大。
“你什麼時候走?”畢逍問他。
“我一口沒吃,你就急着趕我走?”
“你踏進我家大門後,我哪個字說要趕你走了?”畢逍心裡翻白眼,“你要是有本事,吃到明天都行。”
彭旭昇咂摸了一會,“意思是明天走也可以?”
“操,你不上班啊。”
“上。”彭旭昇出奇的厚臉皮,“我待會在你這裡休息一會再走。”
彭旭昇畢竟幫了忙,畢逍不可能趕他走,更何況這個要求也很合理——雖然彭旭昇的語氣不像商量更像命令。
“行,你睡沙發吧,有個枕頭。”
“你家沒有客房?”
“沒有。”
房子不算大,什麼構造,幾個房間,一眼便知。
彭旭昇問:“左邊那個房間幹什麼的?”
“我睡的。”
“右邊那個呢?”
“雜物間。”
“你家用客房做雜物間?”
“怎麼,不行?”
他沒騙彭旭昇。他朋友移民澳洲的消息比較突然,很多東西沒有帶走,走之前把東西都裝了箱,堆在客房,讓畢逍随意處理。客房空着也是空着,拿來放東西不妨礙,畢逍上班忙,沒有處理過,因此客房還是跟一年前一樣,大包小包都堆在一起。
“你也就隻能睡個十分鐘,還要我給你收拾一間客房出來?”
彭旭昇用筷子拌着面,“平時沒人來你家借住?”
畢逍玩着手機,随口道:“要是有人來,可以跟我一起睡,我的床挺大的。”
彭旭昇的拌面動作一頓,“什麼人都能跟你睡?”
畢逍察覺到彭旭昇話裡有味,但他點開微信,剛好看見朱媛兩分鐘發來的消息,瞬間就将彭旭昇那點不對勁的情緒抛之腦後了。
朱媛:我跟他說了懷孕的事情。
畢逍:他什麼反應?
朱媛幾乎是秒回:看起來很高興。
畢逍直話直說:他确實應該高興。
他又打字:這樣他就有理由說服你不要離婚了。
朱媛這次隔了差不多兩分鐘才回:我問了醫生,說還可以打掉……
畢逍:那你怎麼想?
朱媛:我
朱媛:實話實說
朱媛:我不知道
畢逍歎了口氣。
他将手機放在桌上,起身朝“雜物間”走去,将情緒不太好的某人晾在一旁。
彭旭昇忍住了摔筷子的沖動。
他們現在沒有任何關系,但他對于畢逍的漠視依舊,非常,不爽。
不過沒多久,畢逍就出來了。
他手裡抱着一條毯子,毯子上是熱血籃球的圖案,看起來很中二。畢逍将毯子丢在沙發上,轉頭對彭旭昇說:“沒怎麼洗過,你将就一下。”
彭旭昇表情緩和了一點,但語氣尖酸:“誰才值得洗一下?哦,都直接睡床上了,還用得上一條毯子嗎。”
“你不想要可以去車裡睡。我家沙發也不是什麼人都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