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雪雎定定地看他,沈望春臉上的譏笑都快要維持不住,他壓下嘴角,橫眉豎眼,對她兇狠道:“别做夢了!”
蕭雪雎:“……”
她擡步上了那輛飛車,飛車裡面錦繡成堆,淡香萦繞,軟塌旁邊旁邊有書架,上面放了兩排解悶的話本,中央放了張小小的桌子,上面除了茶水點心外,還有一隻半尺多高的天青色玉瓶,裡面插了幾枝開得正好的紅梅。
蕭雪雎在榻上坐下,掀開一側的簾子,看向外面的沈望春。
沈望春低着頭,百無聊賴地把玩着手中的落葉,沒過多久,他似有察覺,一擡頭,正好對上她的眼睛,他有些怔忪,随即别過頭去,走到别處,一副完全不想看到蕭雪雎的模樣。
蕭雪雎放下簾子,收回目光,蔥白的手指在那狐裘上輕輕撫過,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
陸鞅站在不遠處,看看蕭雪雎,又看看沈望春,實在好奇他們二位過去到底有着什麼樣的恩怨情仇,他們君上這麼憋在心裡不難受嗎?不想說給他聽聽嗎?
沈望春明顯是不想的。
在魔界,飛車隻能用鬼車鳥來拉,沈望春和陸鞅禦劍跟在後面,晃晃悠悠,連頭發都飛不起來。
陸鞅已經有很久沒飛得這麼慢過了,他覺得再這麼下去,他都能在劍上睡一覺了,他望着前方沈望春的背影,猶猶豫豫,最後贊歎道:“君上行事真是愈發穩重了。”
沈望春回頭看了陸鞅一眼,陸鞅這話說的莫名其妙的,有病吧這是?
陸鞅歎氣,對沈望春道:“君上,我們這個速度飛下去,今晚怕是都到不了琅山。”
再加上找雪萼芙蓉的時間,蕭雪雎身上的相思夜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徹底解除。
沈望春下意識側頭看了一眼空中的飛車,不知裡面的蕭雪雎此時在做什麼,他找的那些話本……一定可以惡心到蕭雪雎的吧!
陸鞅順着沈望春的目光看去,登時明白他心中想法,趕緊道:“您放心,這鬼車鳥都是最好的,拉了幾十年的車了,就是再快個幾十倍,也不會颠簸了車裡的那位。”
沈望春像是看傻子一樣看着陸鞅,對他道:“誰說本座擔心這個了。”
對對對,您沒擔心,您一點都沒擔心。
陸鞅連忙說:“是屬下失言,屬下的意思是說,咱們的鬼車鳥今日早上吃得太多,飛這麼慢容易積食,要不讓它們再飛快些?”
這下沈望春總算滿意了,矜持地點了點頭,吐出一個嗯字。
鬼車鳥飛舞着巨大的翅膀,拉着飛車,駛向西方,昏黃的日光在它們的背上抹出一片五顔六色的光,不斷變幻。
沈望春他們在午時以前來到了琅山上,昨天裴素問告訴他,雪萼芙蓉喜陰,多生長在山腰處,也就是說他們要在山北去找雪萼芙蓉,琅山占地近有二十萬畝,要找一株花草談何容易。
況且琅山之上多異獸,多迷障,多怪異,至今千百年過去,沒有人能說得清楚琅山上面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危險。
飛車落在山北的山腰處,四周部分草木凋零,也有參天高樹仍舊郁郁蔥蔥,枝繁葉茂,将那原本就沒勁兒的日光盡數遮蔽,顯得此處又有幾分陰森恐怖。
狂風呼嘯,搖動枝葉,有黑色的形狀奇怪的葉子紛繁落下,隐約可以聽到風中夾雜的異獸吼叫,似乎是在哭泣,又似乎是在狂笑。
那幾隻鬼車鳥離開後,沈望春看向陸鞅,吩咐他說:“陸鞅你在最前面走。”
“是,君上。”陸鞅應下。
緊接着沈望春又轉頭對蕭雪雎說:“你跟上去,在他後面。”
蕭雪雎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安靜地走在陸鞅的身後。
她應該并不知道此次來琅山是為了雪萼芙蓉,沈望春走在最後面,好似無意道:“蕭雪雎,本座不會給你任何逃跑的機會的。”
蕭雪雎沒有任何反應,倒是走在前面的陸鞅聽着這番話,輕輕歎了一口氣,君上的這張嘴真的是太硬了!
他很想問問他,君上您這是何必呢?您覺得快活嗎?
沈望春當然是快活的,隻要一想到自己報複了蕭雪雎,他就覺得快活得不得了。
因為要搜尋雪萼芙蓉,他們走得不快,按理說有三個人,肯定是分開走效率更高一些,但沈望春心有顧忌,隻能這樣慢慢地來。
沈望春看得仔細,确保不錯過一丁點的角落,正在此時,被樹枝草叢遮擋的地方生出一小團白霧,那白霧像是擁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變換出各種葉子的形狀,它從林子深處遊蕩而來,無聲無息,不知不覺間已經将沈望春等人全部籠罩在裡面,隻聽得風聲獵獵,樹葉沙沙。
沈望春看着眼前的白霧,恍惚間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幽冥獄中,這是那終年燃燒的湖面上從來不曾消散的白霧,白霧裡他受盡了人世間所有的折磨。
隻是這一瞬的失神,再一擡眼,他前方的蕭雪雎與陸鞅已不見了身影。
沈望春腳步頓住,微蹙起眉頭,環顧四周,眼前的白霧愈加濃郁,像是一團凝固的牛乳,他雙目可見的隻有他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