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下就好,”沈望春垂下眸,在寬大的袖子裡摸索了一會兒,找出一隻小小的靈物袋,系在蕭雪雎的腰間,而後收了手,對她道,“行了,你們走吧。”
林硯茫然不解地看着沈望春,這麼輕易就放他們離開了?那剛才他還說要折磨師姐的?
不過想到他給師姐吃了那勞什子的噬心蠱,好像又能說得通了。
但林硯還是隐隐覺得有哪裡不對。
“蕭雪雎。”身後的沈望春忽然再次開口,叫住她。
蕭雪雎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寝宮内的燈盞随着她離開一一熄滅,沈望春隐藏在陰影裡,蕭雪雎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隻聽到他說:“本座不希望你死在……除了本座外的任何人手上。”
蕭雪雎嗯了一聲。
她就這樣離開了。
這偌大的寝宮中再次隻剩下沈望春一個人。
從前是這樣,以後……多半也會這樣。
沈望春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指尖,許久許久後,他發出一聲低低的嗤笑。
所有的燈盞都已熄滅,長風卷起漫天的飛雪,他的笑聲在寝宮内回蕩。
蕭雪雎變了一副樣貌帶着林硯離開幽冥宮,今日魔君在幽冥宮内設宴,有人出入也是正常,不會引起其他魔族的注意。
他們沿着林間僻靜的小路離開望鄉城,雪越下越大,走出這片林子時,林硯回頭望去,那座巨大的幽冥宮在月光下像是一頭沉睡的巨獸。
夜風吹拂蕭雪雎烏黑的長發,上面落了些許雪花,林硯伸手拂去她肩上的落雪,問她:“師姐,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人?”
“望鄉城的魔君。”蕭雪雎停下腳步,說道。
“我不是問這個,”林硯撓撓頭,“他……師姐,你從前認識他嗎?”
蕭雪雎擡頭,眺望遠方,魔界與修真界的交界處已經可以看到了,地面上覆了一層皚皚的雪,在黑夜好似發出淡淡熒光,她輕聲說:“我也不知道。”
林硯哦了一聲,歎了口氣,自言自語:“他到底想對師姐你做什麼啊?”
他嘴上說着要報複蕭雪雎,可是就蕭雪雎現在的樣子,實在看不到他報複在哪裡。
林硯想不明白幹脆不想了,如今找到蕭雪雎,他的心多少也安定了些。
他想了想,對蕭雪雎道:“師姐,要不我們先找人把你身上的蠱毒解了吧?”
師姐既然想要回青霄宗,半個月的時間怕是不太夠用,中途如果再出了什麼差池,她師姐難不成真要因這一粒蠱蟲丢了性命。
“不用,”蕭雪雎說,“隻是一顆蜜餞罷了。”
“啊?”林硯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蕭雪雎說的蜜餞是指那蠱蟲。
他疑惑問道,“蜜餞?師姐你确定嗎?”
蕭雪雎嗯了一聲,就是平日裡沈望春常拿回寝宮裡的那種。
“他……”
林硯本想問他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又覺得這樣說未免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好好謝一謝那位魔君。他改口道:“師姐,我們往哪兒走?”
蕭雪雎想要回青霄宗,可是現在她和林硯兩個都被青霄宗通緝,走在路上都可能被抓到,何況是到了青霄宗。
過幾日便是青霄宗滄溟境開啟的日子,當年長陵劍尊臨水悟道,于滄溟境之中留下的三道劍訣,引得衆多修士争相前來。
衆人不知道的是,除此之外,她師父還在滄溟境内藏了一部功法,蕭雪雎此去青霄宗,便是為了這部功法。
那功法古怪,他師父參悟了多年也不能完全參透,遂将之放在滄溟境中,等待有緣人。
蕭雪雎失了劍骨,沒了修為,但至少還有這條命,不過是從頭開始罷了。
她轉頭看向身邊的林硯,對他道:“我們從白萍洲橫穿過去。”
林硯想了想,道:“那邊倒是好走,隻是我們要怎麼進青霄宗?”
“找秦弈幫忙。”蕭雪雎道。
“秦弈?”林硯看看蕭雪雎,表情有些古怪,要知道之前蕭雪雎與唐雲承的婚約作廢後,他一度以為秦弈日後會成為自己的姐夫,後來不知何故兩人又冷淡下來,他問,“秦弈他能幫我們嗎?”
“會的,”蕭雪雎道,“前些年他欠了我一個人情。”
蕭雪雎這一出事,秦弈就成了年輕一輩的正道魁首,他運氣向來不錯,手上各種天材地寶,又懂些旁人不會的手段,與各大門派的關系都很不錯。原本青霄宗内有幾位長老是瞧不上他的,嫌棄他的出身不好,後來得知他是秦家流落在外的血脈,就什麼都好了,還曾極力撮合他和蕭雪雎。
“走吧。”蕭雪雎說。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直到天色熹微,這場風雪才停息,天與地白茫茫的一片,夜裡留下的足迹至天亮時都已消失不見。
沈望春在殿中枯坐了一夜,陸鞅前來送藥,見這裡隻剩下沈望春一個人,好奇問他:“君上,蕭姑娘呢?”
沈望春撩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冷冷問他:“你找她有事?”
陸鞅趕緊搖頭:“沒、沒有,就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