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的是自己的電話。

我們和莫泊羅還有警員道别後，虞江推我到輪椅歸還的地方。

他嘗試打橫抱起我，但不論怎麼着力我都不太舒服。太疼了。我抓着他的衣服，催促他快點回家。

病痛似乎影響了我的五感，他堅實的臂膀承托着我的身體，我能感受到他身上逸散出的和我一樣的異常的偏高的體溫，他抱着我時是這麼輕松，但還是像怕我滑出去一樣緊緊扣着我的身體，就像我怕自己沒抓住掉下去，緊緊攥着他的衣服一樣。我們穿過醫院裡的人群，我埋頭在他懷裡，躲避周圍侵入空氣裡的獨屬于醫院的氣味。此刻他身上的味道充斥在我的鼻腔裡令我感到安心不少。

但我還是感覺到一種深埋内心的疏離感，好像我以上帝視角觀看着現場，好像有一股不知名力量把我和所有人、所有事隔開了。我發出疑惑的、痛苦的低微呻吟聲，拿臉蹭了蹭虞江的肩膀。

他把我小心安置在後座的時候，先跨進車内的一條腿像支架一樣穩穩地撐住了他下放的動作。他盡量讓我的身體緩慢地接觸座椅，減少不必要的疼痛。不過即使我的手臂輔助用力，該疼還是疼，我嘗試側躺，讓他去開車。他擔心地皺着眉頭，直到按着我的後腦勺在我額頭親了一口，才關上車門走進駕駛位。

一路上，我不時撐着腦袋托臉透過左後視鏡觀察他的臉部表情，當他注意路況時轉動的臉被路過的燈光照射，他的臉部外形就會被描出一圈亮色輪廓。就和他之前自傲地介紹自己時說的那樣，他的身體條件确實很優秀。

回到小區車庫，他重新抱我上樓，在隻有我們兩個人的電梯裡，我不禁出聲感慨說：“我想起了你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我回憶那時發生的細節，“……沒想到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他原本盯着攀升的樓層數，聽到我說話，低頭看向我。

我通過清晰的能照出人影的電梯門看見他低垂着眼。

他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你以前從來沒提過這件事，我還以為你不想回憶。”他的嗓音壓得很低，就好像我們在談論一個不該被提起的話題。

在電梯到達家裡樓層的這段短暫時間裡，我想了想以前自己對那天發生的事的态度，确實，我從沒主動講起過，并且最開始也的确不願意提起哪怕是沾邊的一點。

我們走出電梯，他開門。我故意逗他說：“那天的事确實很難讓我忘記，我本來以為經過我長久的努力都快成功忘了，但是今天突然就想起來了。現在想想，你那天确實是在犯罪。”

我故意靠近他的耳邊，輕輕說話，近乎呓語，聲音低到模糊不清，将熱氣吹在他的耳朵上：“強制掏出了我的心。”

他屈膝開門的動作頓了頓，嘴角後知後覺勾起來又克制地壓下去，露出不解風情的受傷表情。

門被他用膝蓋頂開。開門前昏暗室内的唯一亮光是落地玻璃窗外遙遠的建築燈光和月光。

他用身體關門的時候我擡手打開了燈。

我摸着他的臉問他怎麼了。

他不說話，隻是朝房間走。我提出想在客廳待會兒，他才換到沙發的方向。

“你是不是想起了吳哲？”他在為我整理抱枕位置的時候問。低眉順眼的樣子像有很重的心事。

我正環着他的脖子，聽到他這麼問，一時覺得不是松手的時機。

他把我放下後我隻好仍舊環着他的脖頸。

我注視着他的眼睛，揣測他的真實想法。我的不回答讓他的眼睛裡染上了我能看出來的故意生氣的情緒。七分假，三分真。

他想離開，我故意按着他。

我安撫性地親在他嘴唇上。

能看出來他想回應，但還是伸手捂住了我的嘴，拒絕了我的補償方法。

我舔了舔他的掌心，嘗試用口水抵開；他不松手，還别開眼；這回是真生氣了。“現在在我身邊的是你呀，你還要怎麼确認我現在最愛的是你？嗯？”我的聲音被手掌捂得發音朦朦胧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