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隻捍衛領地的鬣狗般環顧房間,目光在白晝臉上停留了片刻,接着牢牢鎖定了他的目标。
“懷煙哥!”
這聲甜膩的呼喚還飄在空中,邬子骞已經炮彈般沖了過來。他一把掀開礙事的椅子,整個人拼命地往靡懷煙身上挂。鑲滿金屬鍊條的靴子“哐當”踹翻了茶幾,點心盤嘩啦啦碎了一地。
靡懷煙被撞得後退兩步,後腰狠狠磕在書桌邊緣。
“子骞。”
靡懷煙垂眸看着一地狼籍,厭煩地抿緊唇。然而再擡眼時,他眉宇間的厭煩已化作款款深情,語氣也柔和起來:“怎麼來我家了?”
好快的變臉速度。
牧後頗感有趣地看着這個場面,很想從包裡掏個什麼零食吃。
接下來可有的好看了。
今天也算運氣好,沒想到第一次來就能遇到邬子骞。
這家夥在書中是個出場頻繁的小反派。
如果粗暴地把世界上的人分成兩類,一類蠢,一類壞,那邬子骞勢必是站在分界線上的人——他既蠢且壞。
身份上他是靡懷煙的堂弟,實際上以靡懷煙的設定,與他相關的角色都跟他有點不清不楚的關系。
靡懷煙其人浪蕩慣了,一向葷素不忌。對于那些身段和臉蛋都很順眼的小美人們,他從來不委屈自己,隻要自己主動湊過來他都不介意啃上一口。
不過面對這個招人煩的堂弟多少保留了些體面。
一是不對胃口,二是……好歹也是自家人,真要下手麻煩頗多,是以暧昧過一陣子就丢到腦後了。
都是成年人,親親抱抱算了,死抱着一個人不撒手怎麼看都不體面。
壞就壞在邬子骞不這麼想。
小孩個頭挺高,可腦子不行,年紀輕輕就很是想不開地自封為靡懷煙的“正室”,一有空就往靡懷煙家裡跑。
這一操作吓得靡懷煙直接從家裡老宅裡搬了出來,在學校附近購置了幾套新宅輪着住,來躲邬子骞。這裡就是其中之一。
說起來,書裡從來沒描寫過邬子骞和危棟之的互動,不知道這倆一個“自诩正室”一個“閨中怨婦”見面會是什麼樣子。
牧後摸摸下巴,相當邪惡并且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偷笑。
有機會得給他們互相引薦引薦。
“早就想來找你了,你一直說忙。”
邬子骞眨着眼睛在靡懷煙懷裡蹭蹭,渾身的金屬配飾随着動作嘩嘩亂響。
他比靡懷煙還要高上半頭,小鳥依人窩在靡懷煙胸前的場景簡直要多吊詭有多吊詭。
牧後想笑又不太敢,轉頭把目光放在别的地方。
“……确實好久不見。”
靡懷煙聲音勉強地回答道。
實在不是他裝不下去,而是邬子骞抱他抱得太緊,能擠出點聲音都算很不容易了。
靡懷煙一邊給鬣狗順毛,一邊還試圖拿無辜的眼神找白晝求救。
結果白晝連頭都沒擡,仍在專注地批改試卷,仿佛房間裡多出的不過是一團吵鬧的空氣。
見求助白晝無用,靡懷煙又将可憐兮兮的眼神投到牧後這裡。
行吧,沖鋒陷陣的事還得我來做。
牧後清清嗓子,“這位是?”
靡懷煙總算得到機會,順勢把邬子骞推開,介紹道,“我的堂弟,邬子骞。”
轉頭又對邬子骞說,“這位是我同學,這位是我請來的家教。”
邬子骞聲音古怪,“家教?”
他那雙畫着煙熏妝的眼睛像淬了毒,盯着白晝:“一臉窮酸相。”他故意用靴底碾碎地上的鋼筆,在實木地闆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他很不禮貌地胡亂翻騰着桌上的資料,拿起一張試卷——恰好是月考那張——問靡懷煙,“你就是為了上這麼愚蠢的輔導課,才拒絕跟我一起去北揚克滑雪?”
怎麼偏偏讓他看到了我的月考試卷?這蠢貨真是隻會給我找麻煩。
被壓下去的厭煩又泛上眉間,靡懷煙伸手去奪,“給我,子骞。”
邬子骞往後一閃,他仔細盯着那上面的題,“不是,哥,你讓他教你什麼啊,這些你不是都會嗎?你還給我講過。”
果然。牧後眯着眼去看上面的筆迹,有一部分的正确答案被塗改成了錯誤答案。
看來為了順理成章地邀請白晝當家教,靡懷煙也有意壓低了自己的成績。
不過嘛。牧後估算了一下他看到的内容。
正确的答案有大概二分之一,單科換算出的成績也就比丁鵬程同學好一點。
這種成績還有壓分的必要嗎?
聽到對話好像跟教學有關,白晝這才擡起頭,語氣平靜地問邬子骞:“我教的内容有什麼問題嗎?”
他倒不是有意挑釁,純粹是懷抱着疑惑問的。
白晝的淡然态度一下激怒了邬子骞。
在這跟我炫耀是吧?炫耀懷煙哥為了他不要我!
“我剛才不理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你他媽……你他媽給我哥灌什麼迷魂湯了?!”邬子骞隔着桌子,伸長胳膊就去拽白晝的領子,小臂青筋暴起:
“别以為仗着老師的身份就能趁機接近我哥,你們這種人我看得多了,一個個都……”
“子骞。”靡懷煙神色一冰,握住邬子骞的手腕,“卷子放下,你跟我出去。”
“哥!”
“出去。”
“哥……”
“出去。”
靡懷煙平日裡不是含情就是帶笑,眼角眉梢都是副柔和如春的姿态,但往往這樣的人生起氣來格外可怕。
這下頑劣如邬子骞也不敢造次,他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鼻子哼了聲,還是放下了手,乖乖跟着靡懷煙出去了。
臨走時還不忘狠狠地甩上門。
書房裡留下牧後跟白晝兩個人。
白晝放下筆,遲疑地說,“他那麼生氣,是我對靡懷煙的成績評估有問題嗎?”
牧後:“……”
你再學下去怕不是要把腦子學傻了。
以前不是挺機靈一小孩麼,怎麼一跟學習和分數扯上關系就變呆了。
設定的力量真是恐怖。
白晝皺着眉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教學内容可能真有什麼問題,他探身去拿靡懷煙的試卷。
牧後眼疾手快地按住。
“怎麼了?”白晝疑惑。
牧後壓着試卷的一端,心念電轉。
不能讓他看到試卷,否則白晝一定會發現那些答案是刻意寫錯的。
不管是為了賣情報還是為了推動劇情,他都不能破壞靡懷煙的計劃。
“你是根據他的成績出的題,對吧?”牧後若無其事地開口,手指暗暗用力,“他一開始就沒給你看他的月考卷子。”
白晝點頭,“嗯。我要的時候他拒絕了。”
“那就對了。”牧後另一隻手也壓在卷子上,“他不敢給我們看他的卷子。”
白晝清澈的眼睛裡寫滿不解,手上松了力,“為什麼?”
這個嘛。
“靡懷煙他……”牧後重重歎了口氣,神色悲傷,“他自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