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凜也起身,“我去取膏藥。”
唯有謝芝葳坐在對面同樣面不改色的看他們人影摻動錯亂。看謝景傾似乎慌亂到沒空去觀察容彥謹的表情與反應,隻自顧自的問:“先生沒事吧!先生是不是很疼?”
她在旁觀望着也沒有要摻合進去的意思,隻暗暗心想,他可不疼。
是的,容彥謹感受不到疼。
在現代醫學裡準确的名詞叫痛覺缺失症,這是一種病,一種感知障礙的疾病。
這不是一貫言情小說的通病,作者沒事幹總喜歡給主角加一些奇奇怪怪的設定,好似正常人就不配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和人生似的。
容彥謹的痛覺缺失不是天生,是後天環境受刺激造成的遺症,好在後來和謝景傾相知相愛,在愛情的滋潤中得到溫暖和感化,病症這才慢慢痊愈。
雖然很不科學,可這是言情小說不是科幻頻道,她都穿書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科幻的嗎?
謝芝葳嫌惡的搖了搖頭,這又是什麼為男女主打造的非你不可狗屁救贖劇本啊!
俗!太俗了,謝芝葳腹诽中掀開湯蓋,自顧自喝了起來,邊喝邊吐槽,全然未察覺她的瓷盞清脆聲迎來一衆訝然的目光。
變故中,還算冷靜的燕凜匆匆起身,不消多久便取來燙傷涼藥,再踏入廳堂入目便是這副場景:衆人慌不擇路,兄長一如既往的穩重自若,唯有阿蕤好似與其他人不置身一處,帶着幾分天真神情,在那兒邊擡眼觀望邊低頭呷湯。
他木納着脫口而出:“阿蕤你餓了嗎?”
他不開口還好,甫一開口所有人都目光都圍上散漫随意的她左右。
謝芝葳渾身好似僵住,動作頓了頓下意識掉落手中玉匙。
周遭本來嘈雜混亂此刻卻忽然安靜,落針可聞。
“先生沒事吧!”她迅速作出反應,假模假樣擺出副受驚擔憂的神情,看上去焦心急了,但實在刻意,一開口倒引來氣氛詭異更甚。
燕凜更是實在,好像唯有他真的以為謝芝葳心急如焚,“傷處看着有些吓人,上藥就好了,阿蕤若實在擔心,不若親自為兄長上藥。”
謝芝葳又是難得表情滞住。
内心滿屏問号飛過,表示疑惑。
這不是男女主感情升溫暧昧升級的時刻嗎,燕凜湊什麼熱鬧,重點是拉着她湊什麼熱鬧!
可觀現下,謝景傾恭敬着退後一步,燕凜遞上膏藥,謝芝葳不确定着看向容彥謹,卻發現他的反應更耐人尋味。
先生眉頭輕挑着,似是打量又似考究,眼神輕飄飄的落在她身上,舉足輕重卻頓然壓的她不敢呼吸。
不就是對他被燙傷表現的過于輕視,至于用一副冷鋒似的目光試圖看穿她嗎?
這就和她當初面對謝景傾回歸謝家一般,知道太多劇情也不是好事,擁有上帝視角還要扮做全然不知的驚訝模樣,隻怪她演技拙劣,天生不是做演員的料。
“我做事不細緻别弄疼了先生,你來就好。”謝芝葳讪笑着回絕,冷意津津的咽了口口水。
卻不想更令人意外的是,容彥謹行為自然的接過膏藥,起身去了後堂,吩咐了句繼續用餐,謝芝葳正得饒般呼了口氣,一轉頭卻看見漆藝屏風處先生亭立不動,眼神卻是定在她身上。
謝芝葳僥幸早了。
看了看燕凜,又看了看謝景傾,全是大眼瞪小眼的無辜相看。
謝芝葳提裙跟進去,莫名無言,不知事态為何聚焦她身上,又不是她灑了滿盅滾湯在容彥謹身上。
偏堂靜谧,容彥謹更是一言不發,她索性也不說話,僵持着詭異氣氛為他塗抹清涼膏藥。直到看到那腕間似雪白膚紅了一大塊,瞧着就心驚,“真的不疼嗎?”
她内心嘀咕卻不想出聲說了出來,落在耳邊謝芝葳自己都愣了一會兒。
面前之人卻道:“我若說疼,阿蕤會如何?”
又是一陣靜默無言。
“我會多上些藥。”謝芝葳扯着笑意,略帶敷衍又不乏玩笑俏皮的回他。
少騙她!要不是她知道他體質特殊,免不了正中他的試探揣測。
待到上藥完畢,謝芝葳匆匆收尾回到正堂,落荒而逃的意味很是顯而易見。
宴飲繼續後,正值月色濃郁,衆人茶餘飯飽,道禮散去。
謝芝葳忽然在後頭喊住前路身影,說:“先生這些事日後還是交給燕凜做吧。”
聞言容彥謹轉身看她,面色淡如銀月。
唯有燕凜好奇什麼事,他還未尋聲發問,便聽謝芝葳又道:“我是為先生考量,就同先生先前同燕凜所說,男女有别,我如今也是及笄的小女娘了,總歸還是要注意些的。”
她神情釋然,似在訴說家常閑話,可語義卻無法讓人平靜聞聽。
燕凜在旁聽着,好奇也陡變不可思議,瞪大雙眼嘴都合不上,猛然意識到她說的事是剛剛偏堂上藥。
不曾想那日兄長以男女有别教訓他,如今阿蕤竟用這樣的借口來有意堵兄長。
容彥謹點了點頭再度轉身回南苑,末了回頭,似誇她一般,“你如今倒是不矜不伐,有幾分自若處事了。”
謝芝葳闆正身姿立在月下,聞言卻是肉眼可見的一僵,分明是很雲淡風輕的柔語輕調,卻偏偏如毒蛇吐信,話音落下頃刻騰起陣陣寒意萦繞在她脊梁後背。
燕凜也怔在原地,止不住汗顔。
他看着兄長人影漸遠,愈發覺得難以置信。驚愕之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稀奇打趣聲道:“往日我隻看兄長對你處處威嚴肅穆,倒是第一次看你給兄長下臉面。”
謝芝葳正待殃及池魚,而這池魚如今正嬉皮笑臉打趣着笑話她。
她默不作聲,嘴角扯出一副再牽強不過的笑意冷冷看他,轉身欲走。
燕凜卻拉住她。
她皮笑肉不笑,字字咬牙道:“男女有别,放開。”玉手指着燕凜抓住她的腕處,點了點,惬然之下帶着不言而喻的恨恨切齒。
燕凜冷不丁“哎”的一聲,以為她仍在玩笑,不想松開手她頭也不回的走開,完全未有玩笑的意思。
留下詫異且呆滞的木頭人在原地幹晾着,燕凜一傻,真生氣了?
轉頭又不解,她今天吃火藥了?這麼沖!連兄長都不放過,更别說被輕巧拿捏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