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借居時總是不論何時何地的相遇,見他搬出府邸,又追來了偏巷。
若是平日再熱情也可理解為好客,可他堪比逃跑的搬遷,她竟還不放過,又逢今日細雨綿綿寒風蕭瑟,她依舊風雨無阻的踏足而至,這謝家小姐肚裡心思多少有些難以捉摸。
但他為人清正紳士,絕不會故意落人臉面或拒于門外,謝芝葳也是拿捏了他這份好性子這才屢屢越雷池叨擾。
“方兄這是怎麼了?如此愁眉苦色?”
塌前與之落子對弈之人,白衣玉面衣襟飄逸,眸中宛如盛星,腰間佩一枚翠綠玉笛,姿容不俗,忍不住發聲尋問。
書童搶道:“季公子不知,這位謝家小姐是我家遠房表親,雖身份尊貴卻整日纏着我們家少爺,明明她是個有婚約之人,即便她傾慕……”
“不可妄言!”方清越厲聲喝止,“謝小姐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禮明辨是非,怎由得你随口攀污?”
他繼又低下頭重聲囑咐:“莫要多舌誤其聲名。”
書童屈身不敢再說。
這位季公子卻是笑了笑,“難得見方兄怒色厲音,不若我先避嫌?”
撩擺下塌之人被攔下。
想來也是,若是到了外人需要避嫌的地步,豈不更是做實他們二人有窩藏。方清越隻道棋局未曾盡興,稍候片刻。
這時謝芝葳還撐着傘待在天井處等候。見方清越迎面走來,她笑意盈盈着上前,問及登門緣由,行過禮便道:“我見方表哥搬出來有些不放心,來探視一二,順便看看可有衣食短缺。”
方清越生疏着面色,卻是不減溫聲細語,“表妹客氣,我這裡什麼都不缺,隻是如今科考在即,想尋處僻靜地好做準備,表妹實在不用這般大動幹戈,傷神勞身。”
從不落人臉面的人如今也饒是擺出疏離神色,甚至沒有請她進去的意思。
謝芝葳忘了眼他身後靜谧屋舍,未曾作聲。
她也怕如原文一般誤他科考,現下已然收手,此番前來并非多加糾纏,隻是達到想要的效果自覺心中有愧,予以關懷也是誠心實意。
但方清越如今好似怕極了她,她心裡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都說烈女怕纏郎,看他這副樣子,她都沒眼再纏下去。
謝芝葳忍不住唇角扯起微若弧度,淺意笑容明亮純淨。看得方清越一時晃神,以為還是言語不當中傷到她,這才苦笑,全然不知她隻是心中有數着發笑。
“表妹莫要多想,我隻是受之有愧實在難但如此盛情。”
他微有慌意,見他就快要撐不下去,含笑之人怕他腦補過甚,心中添堵,啟唇欲接下台階,慰聲言語還沒出口,不想一抹玉色忽現,檐下濕霧缭繞,雨幕重疊綽約,亭立的玉衫白袍緩步走近,透過方清越身後,驚入眼簾。
這時謝芝葳才猜到這裡有其他客人,移開目光不稍片刻,隔着檐後秋雨她又望了回去。
并非無禮,隻是這人莫名有些眼熟,這樣面若桃花眼含春風的輕佻面容,按理講見過一次就不可能忘,可謝芝葳乍看心亂,模糊記憶竄出卻艱難給他們捋齊。
似乎是目光太過露骨,滿面俏生生的思考之色,又見她眼裡盡是迷惘深思,
檐下伫立之人嗪着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忽然在後開口提醒道:“謝小姐不若擋住一隻眼睛看我,或許就想起來了。”
謝芝葳實在好奇卻苦于大腦短路,聞言他的話下意識就如言照做了,下一秒卻是心口陡跳。
“是你!”謝芝葳雨中蓦然驚得後退兩步。
被認出來之人面色依舊如風輕,如雲淡,而一旁方清越怔愣着回神,訝然出聲:“你們認識?”語氣滿是疑惑難解。
怎麼不認識!
那個在盛國公府邸她與淩玉婵厮打時撞上的人兒,若不是他拉了一把,自己險些掉湖裡。
至于為什麼捂住眼睛就認出來了,那時她不就是頂着隻睜不開的熊貓眼遇見的他!
謝芝葳刹那底氣不足,憑空心虛。
面前之人卻複聲故問:“謝小姐認出來了?”
謝芝葳咽了口口水,默然不答,下意識偏轉的身子頗有些逃離的意味。
又聽他不急不忙自我介紹道:“小生是方兄的同窗,書院門生,姓季名玉,四季時節的季,玉樹臨風的玉。”
他不忘自我介紹,二人此刻似乎全然忘了在旁尴尬無言的方清越。
謝芝葳有一瞬的失語,玉器的玉,玉蘭的玉,什麼玉都好,卻偏偏揚着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明眸似水,笑如春風的同她道玉樹臨風的玉。
季玉自我介紹後偏身又向依舊無聲的方清越坦言,“方兄不知,我曾在盛國公府邸與謝小姐有過一面之緣。”
又多加解釋道:“盛國公宴聚,我有幸随康王赴宴。”
謝芝葳表情難述,在方清越滿是惑色的注目下,隻尴尬點了點頭附和。
方清越錯愕不止,喃喃自語般道:“竟是此等巧合淵源。”
他沒了話聲,季玉看着眼前被雨打濕額前碎發的佳人,似是要再度開口,謝芝葳心覺不妙忙聲道:“送來的點心方表哥趁熱吃,我就不多加打擾了,你科考為重!”
說着急色轉身欲走,顧不得原先來這的初意,隻恨不得腳底抹油,如此身後依舊傳來那人朗如清泉的話聲。
似是揪準了她會跑,隻聽他言簡意赅着提聲,漫不經心又似若真的好奇,“哦對了謝小姐,在下孤陋寡聞平生隻聽過黃鼠狼給雞拜年的諺語趣聞,不知謝小姐口中的雞給黃鼠狼拜年又是何典故?”
這是她挑釁淩玉婵的開場白……
謝芝葳眉心一緊,他究竟何時就在青園隐匿?又聽了多少?
秋雨細如牛毛,揚在空中擾人心緒。良久,頓住腳步的人兒不慌不忙轉過身,眸子愈加黑亮,冷冷答他:“你那是不安好心,我這叫不知死活。”
空氣中莫名彌漫着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