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驚得慌忙。
她按住身旁瞎想的人,又朝不遠處廊下之人揮揮手,“誤會,誤會!”
蔣婧興自覺失态,很快擺正姿容,都怪謝芝葳說不清她又一時腦補過甚,這樣偶然連起來的可怕想法甫一冒出來,她就忍不住失聲丢了體統。
實在無風範!
謝芝葳斷然否認,這才安下心。
“不是就好,我也不追問,可你私自跑出來就沒想過後果?謝府上下定是急瘋了,你如今膽子真是越來越大,就這麼跑出來,幾面之緣的人你也輕信。”蔣婧興面色又斂正起來,“不說這個,即便你今日躲過容先生的懲處,那明日呢?說不好雪上加霜處罰的更重。”
謝芝葳别過頭去,一副不管不顧的姿态。
“我看你是不服氣,這才離家不回吧。”被戳破心思謝芝葳依舊無甚做态,蔣婧興無奈隻好起身,“罷了你要置氣我犯不着淌你這趟渾水,昔年我們一起受宮裡請來的嬷嬷教習,你打了那潑皮老妪,我不過贊了聲好,跟着你被禁足有半旬之久。”
她拍拍身上的灰,“我祖父常說我天生反骨,我每每都拿你出來當盾牌,說還有更反骨的在呢,看在這個的情分上,我今日不讨嫌為難你,明日,最多明日,你自己回去。”
謝芝葳聞言這才松了口氣,笑眼彎彎又纏到她跟前,指着不遠處高壘建起的樓閣,扯話道:“之前聽舅母提起你在京中書院藏書閣,也沒細問,現下才知道曠名的書院鯉樓就是這棟紅樓。”
又聊了會兒,蔣婧興與她停在廊前,聽着雨聲叙說其詳。說得差不多時,她又偏頭深深望了眼季玉,繼而對着身側的謝芝葳說:“我哪有上好的跌打損傷藥,今夜過來和我擠一擠。”
季玉被這一眼看得好笑又無奈,好似他處心積慮别有用心,對謝姑娘圖謀不軌。
謝芝葳隻道今日之事是誤會,感謝他今日破例帶她入書院避雨,也是适才閑聊才得知書院有嚴格規定,他此遭引入實為壞規矩,不過好在她是女子,加上遇見的是婧興表姐,熟人關系加持,也不會被多加問咎。
季玉身份特殊,是實實在在的潇湘閣老關門弟子,受閣老看重,可肆意出入書院裡外。
聞此謝芝葳倒真有些驚訝,這個看上去倜傥風流,潇灑不羁的嬉皮小白臉,居然有幾分不凡來路,并非以她淺陋的樣貌認知那般,處事不恭放任自流。
此番倒是她以貌取人,蓋棺定論了。
入高聳鯉樓時。
謝芝葳跟在後面,腳步輕盈蹑手蹑腳,她心中不解想喊住前面領路之人,卻蓦地被蔣婧興豎起指頭噓了一聲。
“為什麼我們要和做賊似的?”
“潇湘夫人常年待在鯉樓,就在最頂層,我們動作輕些,這個時候是夫人小憩節點,莫要唐突。”
謝芝葳恍悟着點頭答應,跟着她進屋阖上門才敢放開音調。
蔣婧興說:“夫人從來不露面,閣老鑄建紅漆鯉樓以助夫人大辦藏書閣,隻納女子入閣打理,多年來夫人常居樓頂,我們也算夫人半個弟子,平日裡就在底層整理籍書典經。”
謝芝葳還在對這座整棟用紅漆塗抹的建築歎聲不已,漫不經心中戲谑着接話:“原是這樣,不過這般神秘,難不成,潇湘閣老一把年紀了,還金屋藏嬌?”
不對,是紅樓藏嬌。
适逢蔣婧興替她紅腫的腕處上藥,聞言很不客氣加重手中力道,“别胡說八道!”
謝芝葳疼的快站起來,隻道是玩笑話,心想潇湘閣老倒也不是很老,如今正逢知名之年。
不過這藏嬌,卻有幾分考究,她疼意呲牙中沉着眸,暗自思量。
*
次日,燕凜在禁苑辦公被謝府小厮匆匆宣回,他在軍中向來嚴守律令,私事叨擾不滿之色恍刻眉宇間,看是兄長派來的人,緊皺的眉心才頓然撫平,隻問什麼事。
随後,一支金吾衛的軍隊瞧瞧離開禁苑,踏着輕啼伴着馬嘶在安都城中撲散開來。
燕凜找到人時,是天翻魚肚白剛亮在離謝府幾條街的晨霧巷街。
昨日聽聞她不見了,兄長派人四處找尋,動用所有人力城中遍尋而不得,無奈遣人來軍中知會他,盼他能調動些軍中微末幹系好深入查找。
他匆忙趕回府,那些奴仆護衛七嘴八舌向他禀報事情起因後果,他隻将那一句跑走不見了印刻于心。
那一瞬間他想到了自小寄居謝府常常相見,并不熟絡卻彼此相親的義姐謝千金。
她當年也是這樣,在煙蒙細雨中跑了出去,此後,紅顔白骨客死異鄉都再也沒有回來。
燕凜從未這樣心悸過。
所以在人煙街巷的道路上他沒有多問她一句,譬如去了哪兒為何一夜不歸,這種責難的言語他再不敢開口诘問一聲。
這場冬雪讓詭異回暖的氣候一夜打回冬至原形。
寒風瑟瑟,吹的人耳朵鼻尖紅彤彤。
這個時候,謝府門前的景象落入眼底,身旁下人驚喜出聲:“是小姐!小姐回來了!”
聲音響起,那坐在門前灰階上的身影才緩緩擡頭。他好似一夜蒼老了許多,卻在看見謝芝葳的瞬間,眼中毫無波瀾。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無人追問,無人發聲。
謝芝葳在婧興表姐哪兒夜裡睡不着,她想她是真的有些擇席難眠。
心神作怪,不到蔣婧興憂心趕她就清早乘着天剛微亮,多裹了層外衣匆匆回來,半途中寒氣逼人,霧氣打濕睫羽讓人睜不開眼,謝芝葳正凍的發抖,不想擡眼就對上一個熟悉卻冷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