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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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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曼曦也想到了這點,關切地說:“你快和她報一下平安吧,她肯定擔心壞了。唉你這個工作真的不安全。她在家有手機嗎,是不是給你打電話過來着?”

這一大串叽裡咕噜的話聽得江為知頭暈,明明兩人淋的同一場雨,自己病怏怏的,王曼曦卻生龍活虎,比起往日更加亢奮。

但想了想确實是這個道理,自己肯定又害江為喜擔心了。家裡有座機,之前怕她晚上一個人在家害怕,讓她有事就用這個聯系自己。但她現在在學校,打過去也沒用,還是先和張嬸說一聲吧。

不過還是先打開了電話,她有強迫症,受不了手機上有紅點。但點開後心裡一沉,不确信地滑了好幾下,白花花的屏幕上沒發生任何改變,幹淨得讓她難受。

最上面一條是老闆打來的,再往下就是昨天的了。

沒有未接聽的電話,沒有那串座機号碼。

王曼曦在說些什麼,她已經也沒有心情去聽,把自己困在這個感受裡,太過意外反而沒有實感,疼痛從心髒緩慢向外蔓延,像毒藥一樣擴散到全身,激起一陣又一陣的酥麻,肌肉則由于高燒持續地疼痛。機械般地滑着屏幕,心裡知道不會憑空出現那串号碼,但還是停不下來手上的動作,好像一停下來就會立即斃命。

她也隻有18歲,每天半夜在紅燈街來來往往,被騷擾過被跟蹤過,最初的幾個月一到家就哭,不測随時有可能發生,難道江為喜就這麼放心她能做到毫不過問?如果真的遇到不幸,恐怕救援機會都錯過了吧。

心已經冷透,但還是打開了微信,找到沒有新消息發來的“張嬸”,打下“我發燒了,告訴小喜不要擔心”一行字,面無表情地盯着屏幕,最後還是沒有發出去。

任由王曼曦給她夾上溫度計,讀度數,拿退燒藥,她隻是盯着窗外一言不發,白色蕾絲窗簾卷了起來,外面太陽很強烈,把地上的積水照得波光粼粼。

真想賭氣永遠不回去了,躲在某個地方躲一輩子,等哪天江為喜找自己了再說。其實沒有她一個人也能活吧,還可以順理成章地成為張嬸的孩子,而她呢,也不用成天這麼操勞,不用再多打一份工,可以專心于自己被現實摔個粉碎的夢想。

退燒藥起了作用,困意把她環繞。躺到了枕頭上,側過臉就看到王曼曦坐在床邊,像她看窗外一樣看着她,發覺她的目光後微微一笑。

“謝謝你。”

“我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你。”

我隻有你了。這句話還是沒有說出口,像什麼話呢?可真的不知道怎麼報答她,昨天還對着她發脾氣。

其實她說的一點錯都沒有吧。她就是生氣,生氣自己一個人都活得勉為其難還要供養一個江為喜,生氣她要放棄讀書放棄音樂為江為喜的未來鋪路,生氣自己做了這麼多得到的隻有冷臉和漠不關心。

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沒有再想下去,閉上眼睛再次入睡。

她做了一個夢,夢裡回到很小的時候。同樣是夏天,沒現在這麼燙人,拿着媽媽要她帶的煙盒往家走。當時正值晌午,個個悶在家裡睡覺,一路上一個人影都看不到,連蟬都叫得有氣無力。石子路透過鞋底燙腳,蚊子不停地往腿上撲,她一隻一隻的打死,糊了一腿的血。

那時候有多大呢,記不太清了,隻覺得整個身體輕便的多,哪怕快被熱氣蒸熟也使得出力氣跑。天更矮地更高,工廠的濃煙更髒,但還是毫無顧忌地大口吸着,當成是活着的憑證。

同樣的103棟住宅樓,門牌上的“1”和“3”被抹掉了,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0”。少了十年的風霜,沒現在這麼髒兮兮。樓道裡李奶奶拿着小钗刮牆壁上的廣告,脊背彎成一道圓潤的弧,嘴上操着外地的方言罵罵咧咧的,說她今天就蹲在這看誰敢來亂貼。她從來聽不懂李奶奶講話,可在夢裡卻毫無障礙地領會過來。

李奶奶愛幹淨,不僅家裡收拾得整潔,連這棟樓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和邋遢的鄰居不知道發生過多少口角。是啊,這才想到什麼東西在無意中變了。那時候比現在要熱鬧的多要幹淨的多,自從李奶奶死後,牆壁上的廣告一層蓋過一層,就像她墳上的雜草無人打掃,樓道裡再也沒有她用沒人聽得懂的方言和鄰居對罵的聲音了。

擦肩而過的一瞬看到單元門外的白光,白花花一片眩得人頭昏腦脹,長着口子不斷擴大,把每一寸可以觸及的地方都同化成一片茫茫的白。等光芒褪去,眼前出現兩個女孩,并肩坐在小賣部屋檐下的冰櫃旁。這裡曬不到太陽,電風扇搖着腦袋吹到她們這邊,又時不時蹭到冰櫃的涼氣,是再好不過的位置。

兩個人穿着同樣款式的大褲衩子,同樣細細瘦瘦摔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腿,沒有規矩地抖着,坐在櫃台後打瞌睡的老闆娘看見了就教訓她們,男抖窮女抖賤,消停了一會又開始抖,揣在懷裡的零食簌簌作響,響亮得像是蟬在鳴叫,手上拿的老冰棍抖得流水,糊滿一手。

今天媽媽心情好,給她們十幾塊錢買零食吃,她在家裡炖魚,等玩的差不多回家就能吃飯了。她們一路跑到小賣部,看見什麼都往懷裡揣,一小袋一小袋的零食隻要五角錢。

等到一根綠舌頭吃完,懷裡的零食已經少了一半,她卷起來就想回家,可這時突然烏壓壓圍上來一群小孩,簇擁着妹妹瓜分零食吃。老闆娘嫌她們太吵,揮着扇子趕她們走,她們不聽,老闆娘就拖着肥胖的身軀從櫃台擠出來,這才一哄而散,尖叫着跑開了。

她站在原地,懷裡的零食不知道什麼時候散了一地,目送着這群小孩遠去,歡笑聲越來越微弱,最後像一片烏雲消失在遠處。小賣部和老闆娘都不見了,四周變得霧茫茫一片,她夢遊般走着,漸漸迷失了方向,雖然看不清在哪裡,但就是覺得離家越來越遠,永遠回不去了。

她就這樣走上了十幾年,身體越走越大,把所有的眷念都走沒了,不覺得累也不慌張,如果能這樣走下去,再走一百年也無所謂,一次頭也不會回。這時迎面閃來客運車的光,把白花花的霧刺出兩個光點,最後停在她身前,牌子上是空白的,駕駛座上沒有人,稀稀落落的座位上坐的全是木偶。

這是來接她走的,把她帶到随便某個地方,從此永遠地離開故鄉。她就要跳上去,最後往後瞧了一眼,卻看見四周的霧都消散了,從中走過來一個小女孩,紅色的棉襖,凍得紅腫的兩隻手緊緊攥着一沓紙,隔着馬路與她遙遙相望,臉上挂着凄慘的笑。沒有人往前走一步,客車從兩人之間開走,帶起的風撲在她身上,走了十幾年的眷念全都回來了。

她感到的隻有疼痛,整顆心在體内破碎,随着呼吸漂浮。眼前的景物被一條條裂痕貫穿,一塊接一塊地消散,隻剩下那個小女孩,紅得驚人,臉上挂着慘凄凄的笑。最後連她也沒有了,隻有一片徹底的虛無,而心的碎片飄滿全身……

再次睜開眼,眼前的濃霧變成橘紅色的光,輕輕落在這個真實的更加殘酷的世界。天變高了地變矮了,不管什麼都剝掉一層柔和的皮,更深層的血肉暴露,散發肮髒的血腥味。

小路對面還站着那個紅衣女孩,不斷有人和車從她們中間經過,掀起一陣又一陣煙塵。等到這些都遠去,空落落地隻剩她們兩個,她才看清那個小女孩流着淚,眼底是某種哀凄和驚愕,沒有笑容,很久都不會笑,身上也不再是新年的紅棉襖,而是千篇一律的紅校服,紅領巾像繩索套在脖子上。

她們隔着一條路,遠遠地看着彼此,沒有人往前走一步。這不再是一個夢,可卻比夢更讓人恍惚。那些哄哄鬧鬧的孩子變成寂靜的背景闆,被她抛到更遠的地方—包括此刻近在眼前的王曼曦和思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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