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林知言而言，在娛樂圈的工作每天都是修羅場。

今天白天要拍戲，晚上去錄歌。

目前也就接了一部戲，張聲導演的《短頸天鵝》。文藝片，小制作電影，卡司裡也沒一線演員。本來邀請林知言參演就是為了能夠讓電影獲得關注度，不想她遇上非議，現在反而成了衆矢之的。

出事之後制作方已經有換人打算，不過受限于合同，夜孤鳴更不會讓步，他們隻能作罷。況且本來不是大項目，換了女主角也未必能挽回頹勢。

不會唱歌跳舞，更不會拍戲，林知言甚至連機位在哪個方向都分不清。神情木讷的念着對白，需要感情的狀況下誇張地擺弄表情，僵硬的四肢給予不了适當的回饋，新人會犯的錯她都犯了。

當導演喊“Cut”的時候，林知言尚自大汗淋漓，神思恍惚。

和她對手的男演員喬敞看着已經一肚子苦水，但還是客套了幾句話後回到座位上。

“大家先休息一會兒吧。”張聲也是表情凝重。

林知言不安地回到座位上，眼睛時不時去偷看其他人的臉色，心裡非常沒有底氣。

開拍以來，張聲從來沒有斥責過林知言，但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仿佛内心在作激烈鬥争。當初是他費盡心思把林知言簽下，東窗事發後不但讓劇組遭受争議，而且女主角遲遲不能進入狀态耽擱了拍攝進程。每次休息張聲都獨自坐在角落悶聲苦思，潛意識已經在後悔，但是讀書人的修養不允許自己翻臉。還有不甘。他可是賭上了自己的前程。

拍攝期間黃心蘭也全程陪同。她不停奔走于張聲和林知言之間，想方設法緩和緊張的氛圍，勸慰衆人的浮躁。

自從和林知言相識以來，黃心蘭對林知言從來沒有換過面孔，依然是關懷貼切，大姐姐的語氣。

林知言一坐下，黃心蘭立馬給她遞上水。

“謝謝，蘭姐。”

“辛苦了，還不錯，有進步了。”黃心蘭還很貼心地給林知言擦汗。

林知言知道她隻是在安慰而已。

休息之餘，林知言又捧起了劇本。

電影講的是在普通家庭出生的女孩，不顧父母反對，孤身一人來到大城市考取舞蹈學院。她處處都很平凡，卻時刻對自己說，隻是羽翼未長成，終會有一天，她會驚豔所有的人。

不是什麼新穎動人的故事，處處乏善可陳，句句無病而呻。說到底，隻是張聲本人不得志的宣洩，飽受冷落後的強作振奮。

林知言不懂什麼才是精彩故事，單純覺得這個故事很勵志。她天真地認為自己和故事的女主角有共鳴之處，出身普通，沒有過人的天賦，時常憧憬着揮之不去的夢想，而世道會樂意為她開這個天窗。仿佛不需要過多的技巧就能演繹出來。

當進入現實裡，往往是一盆冷水。每次鏡頭開機，瞬間變得啞巴，吐不出幾個詞，對手費盡心血的劇本重現，林知言還是隻能像機器人般複述台詞，惹得對手好幾次想要罵人。喬敞還是一個有經驗、善于控制的中年演員，基本的職業素養還是有的。

一天又過去了，劇組的拍攝仍然沒有很大的進展。

到了放班時點，張聲隻能無精打采地宣告拍攝結束。

其他人都慢慢離場，林知言還留在原地朝着張聲那邊張望。心裡挺過意不去，又害怕去談論自己的不足。

這時黃心蘭走了過來，拍拍林知言的肩道：“沒事的。”然後過去和坐在角落的張聲說話。

林知言就站在遠處看着。

兩人談了挺久。說着說着情緒上來了，張聲免不了狂打手勢。黃心蘭不耐其煩地安撫，一句一句地和他訴說。終于，兩人應該是達成一緻意見。夫妻兩人相視一眼，随後朝林知言這邊走來。

不知道他們商量了什麼，林知言緊張地屏住氣息。

張聲換了一個平和的神情，說：“知言，這些天辛苦你了。”

“沒有沒有，您也辛苦了。”林知言嘴上說着客氣話，心裡卻在忐忑。

張聲托着下巴又冥思一會兒，說：“我們決定了，要做一些變動，要對你的角色作出修改。”

“是......”林知言的心跳到嗓子眼兒。

“你的戲份可能會變動。”張聲說。

林知言聽得懵懵的，啞然變色。

黃心蘭看見林知言疑惑發愣，連忙笑着說：“放心吧，你還是女主角，隻是對情節做一些修改，讓你更容易入戲。”

“噢噢，是嗎，能幫上戲就好......”林知言強掩情緒癡笑着，心中的惶恐就像災難後的餘震在萦回。

“改了之後會把劇本發你的，你好好準備一下吧。”張聲多叮囑幾句便走開了。

黃心蘭看見林知言還是愣着不吭聲，“撲哧”地笑一聲：“看把你吓得，放心啦。大家都有困難，一起扛過去就是了。”

“沒事啦，我還好......”林知言嘴上還是不肯露怯。

兩人挨在一起又聊了一會兒。

黃心蘭見時候不早便和林知言告别。

也差不多了，林知言晚上要去錄音棚錄歌，沙強已在劇組的拍攝場外等候。

這次錄的是《短頸天鵝》主題曲，還專門邀請了施雯合唱。也是為了電影熱度，而且基本隻有她願意接這個通告，《訓練營》的其他選手有公司運營，顧忌到林知言最近的争議不敢冒險。

本來林知言臉皮薄，不好意思去麻煩隊友。反而施雯是主動提出要來參與，永遠一副熱心腸、喜歡和人親近的小女孩模樣。

林知言來到錄音室，施雯已早早來到，就在那裡咿咿呀呀和媽媽視頻聊天。她還把鏡頭對着林知言讓媽媽認識，林知言隻能尴尬地打聲招呼。這些天過來，林知言的社交心态也變化了。媽媽很客氣，也很端莊，口吻非常禮貌。

林知言雖然在年齡上是大姐姐，一到唱歌瞬間成了後輩。施雯的歌唱天賦确實挺高的，從小就接受聲樂訓練，能夠指出林知言不少的問題。

唱歌比較單調乏味，但是兩姐妹在一塊還是有不少樂趣的。林知言一旦扯嗓子，施雯就會忍不住捧着肚子發笑。林知言看她笑得高興，急起來就會揪施雯的辮子。兩人正經錄歌的時間不多，全在玩鬧了。

歌曲錄完後，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兩人還咕咕空着肚子。

林知言突然提議去夜孤鳴名下的餐廳吃飯。林知言一直聽說夜孤鳴有開餐廳，不過從來沒去過，恰逢要招待朋友，不如去夜孤鳴那裡玩玩。她還打着算盤怎麼讓夜孤鳴給她們免單。

這邊許星星也打電話過來了。她剛忙完通告，也沒吃晚飯。林知言順便約她一起過去。許星星退賽早，施雯隻見她幾面，沒怎麼說過話。像她這樣的樂天派，從來不抗拒多認識人。

林知言聽說夜孤鳴為了幫許星星回《訓練營》去和高層交涉，具體進展如何她也不清楚。夜孤鳴的行事密不透風，旁人不可能知曉。林知言自認沒這個頭腦去和資本周旋，不操這個心。

沙強先去接許星星了，林知言兩人算着他們差不多到樓下了遂乘着電梯下樓。

兩人已經出了一樓的大廳，沙強這才緻電過來，說要再過幾分鐘。

林知言拽着電話暗暗叫罵，早點打過來也不至于要在樓下等。最近跟拍的人沒有以前多了，但運氣背的話難免會遇上麻煩。跟拍少了，說明熱度也低了。每每想到這裡，林知言會黯然低落。慶幸的是，經曆過挫折後自己會自我勉勵，強迫自己更樂觀些。

兩人就站在大樓的屋檐下。天有點涼，帶點晚風。林知言和施雯都稍稍拉起了衣領。

目前街上看着沒什麼異樣，應該不會有不速之客。

施雯依偎在林知言身邊，兩人一人一句說着閑話，笑聲不絕。

“言姐，你剛才‘哦’的那一聲......”施雯又在模仿林知言破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