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遙清聽了這話,心頭狂跳,生生激出點力氣來,掙紮着起身道:“你下有兒孫,難道不替他們着想麼?做出這殺人越貨的勾當。”
他知道這句話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信服力,他再極力将今晚發生的事往山賊土匪上扯也瞞不過逸塵居士。然而他這句話其實是在警告那人,不要輕舉妄動,他還有太多牽挂。
逸塵居士是何等人,立刻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謝遙清卻沒有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向院外走去。
以謝遙清的本事怎麼可能扯得動逸塵居士,然而他一拉,逸塵居士居然配合地就跟着他走了。
兩人走到不遠處的山林裡,謝遙清怕他提問,搶先道:“我問你幾件事。”
逸塵居士微微一怔,似乎是沒料到他倒要提問,卻點了點頭。
“那一日,我明明都把那些魔修引開了,你不趁機解毒,為什麼要追來?”
逸塵居士沒想到他突然問這件事,一時竟沒答上來。
謝遙清原本也沒打算等他回答,又問:“那日在斷崖,你跳下雪豹背的時候心裡可有對策?”
他曾說過他踢下去一顆石子測了測高度,但那是之後的事情,他跳下雪豹背的時候,很可能根本不知道那斷崖有多深!
聽到這裡,逸塵居士終于搖搖頭。
謝遙清當時從雪豹背上跳下來是一瞬間的事情,逸塵居士哪有功夫想那麼多,做出的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謝遙清歎了口氣:“我信你。有什麼問題,你問罷。”
逸塵居士怔了怔,忽然問道:“你想說麼?”
謝遙清苦笑了一下:“我怎麼可能想說?但是,你問罷。”
“那老者是什麼人?”
謝遙清不由一怔,他本以為逸塵居士會問另一個問題,隻得搖了搖頭:“這于你并不重要。你想問的也不是這個。”
“很重要。”
謝遙清方才接連發問其實是在賣人情。那些看似都是逸塵居士為他做的事,但逸塵居士回憶起來必定會記得他明明脫身卻去而複返,也會記得他為了讓雪豹載着逸塵居士跳過斷崖,從雪豹背上一躍而下,把自己留給了那些魔修。他知道逸塵居士不會停止發問,但他希望這兩個問題過後,逸塵居士聽到答案時的反應可以有些不一樣。
不論上輩子誰是誰,畢竟此生兩人曾同生共死過。
所以他聽到逸塵居士這句話時感到十分意外。
他覺得他的身份逸塵居士其實已經猜得差不多了,他坦白與否其實都沒多大意義。逸塵居士若是要拆穿他,早可以當着所有人面拆穿了。即便他猜錯了,以兩人的身份地位,也沒有人會懷疑逸塵居士的話。
但他不想捅破那層窗戶紙。畢竟是他辛辛苦苦瞞了十九年的秘密,說出來總讓他覺得無端恐慌。
可能是他以謝遙清的身份活了一輩子,根本不想變回燕甯。
死過一次,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人了。
隻是别人恐怕不會這樣看。
可是逸塵居士問了他一個他更不能回答的問題,于是他道:“你不是一直問我……”
謝遙清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到這,話音卻忽然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我告訴你。”
謝遙清猛地回頭,見是那個老者,不由蹙起眉頭。
老者深深看了謝遙清一眼:“我不想再這樣帶着愧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活下去了。”
謝遙清怔了怔,終于什麼也沒有說。
“你姓齊。”逸塵居士看着他,肯定地說。
老者點點頭:“我姓齊,我就是齊鶴白。”
逸塵居士似乎松了口氣,又道:“你尚在人間,為什麼?”
謝遙清被夜風吹得打了個寒顫,道:“進屋說?”
柴房堆着那麼多易燃的柴火,附近自然全是水桶,齊鶴白在兩人出來說話時就把火滅了。此時領着兩人進屋,當然去的也不是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