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荼将事情經過簡略道來，指腹依然摩挲她的手腕：“那人刻意留了記号引我們前去……他應是算準阿顔會殺我們，卻不像真正的幕後主使。”

話說得隐晦，但洛溫顔指尖微微一蜷——他們之間，有些話不必挑明。

“雲荼，”她聲音很輕，“并非我信他，若真是他布局，先不論他何苦自導自演送來解藥,更何況……”她頓了頓，眼底浮起冷意，“此人做事深不可測，他要殺我，不會用這麼拙劣的手段。若真想借幻夢蠱成事，來的就不會隻是你們幾人。”

雲荼伸手替她掖緊被角：“好，此事暫且擱下。阿顔，你現在最該做的是休養。”

洛溫顔搖頭，蒼白指尖按在自己腕間：“你肯定把過我的脈象了，飛雪城一戰，幻夢蠱一遭，我的脈象更趨向枯竭，不用多久便是神仙難救……聲聲慢發作愈加頻繁，除了聽覺還算正常，視覺已無法控制時好時壞，其餘已基本喪失殆盡。”

雲荼一陣沉默，握着她的手腕倏地一緊。

洛溫顔擡眸看他，“我沒有時間了，十天後新一輪武林首尊拙選，我必須解決所有問題。”

雲荼喉間發緊。

他早知道勸不住，更恨不能以身代之。

“好。”他最終隻啞聲應道，“要我做什麼？”

“去通知我哥，讓他把消息散給天機閣，讓全部人都知道洛溫顔就是高玄月；再去叫慕顔來，我有事找他幫忙。”

“好。”雲荼點頭，掌心覆上她微涼的手背，“都聽阿顔的，阿顔，隻是……”他忽然收攏手指，力道很輕，卻不容掙脫，“在此之前,有件事我想跟阿顔商量。”

“雲少主這般客氣鄭重，”洛溫顔一笑，“我可要好好思量一番這要商量之事，我到底聽得聽不得了？”

“不管聽得聽不得,”雲荼俯身更近，眸中情意灼灼，似要将她烙進眼底， “洛閣主，讓在下嫁進清輝閣吧。”

洛溫顔的心一顫。

“這念頭我藏了許多年……很多年前就想做，但洛閣主一直太忙了，總不得閑。我怕如今再不提，就更沒合适的機會了。”

他太了解她——他的阿顔，從不是耽于兒女情長的人。

洛溫顔呼吸一滞。

沉默半瞬，就見她緩緩抽回手，指尖在他掌心劃過，涼得像一捧雪。

雲荼的呼吸随之一窒——他以為，她不再願意。

曾幾何時，在那些風煙未起的日子裡，雲荼就已在心底描摹過千百遍——該用怎樣的禮節向她提親，婚宴上要鋪就多少裡紅綢，如何讓整個江湖都見證這場舉世無雙的姻緣，怎樣風光無限的迎娶整個江湖都為之矚目的人。

可命運終究未能成全。

中間太多變故。

靜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明明不過幾息光景，卻仿佛已曆盡滄桑。

“我不是不願，雲荼，”洛溫顔終是開口，“是不能。”

她太清楚這副殘軀已是強弩之末。自重返中原那日起，她便打定主意要獨自了結這一切。可偏偏天不遂人願，牽連的人越來越多，至此已是非她所願，如今又怎能再拖累雲荼餘生？

“你的心意我明白，”她擡眸，眼底映着雲荼的失落，“也并非覺得你在可憐我，隻是……”她拉着雲荼的指尖撫過腕間猙獰的脈象，“你我都很清楚，你要嫁也好、娶也罷，都得覓一個健康平安的良子佳人，覓一位能與你共度此生之人。”

“明知沒有意義、竹籃打水，”她頓了頓，唇角牽起一抹苦笑，“又何必徒勞？”

“所以這就是阿顔在得知那場鬧劇的大婚消息時，即便人已經在中原，”雲荼眸色驟深，聲音發緊，“也不願意去問一句、看一眼，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完全不給我的原因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