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主,”莊如月故作悲傷狀,“先前我與天下城并無關系,但陰差陽錯之下,我被胡行蕤虜獲關押,卻意外發現令千金沈如冰沈小姐的絕筆信。她并非病故……”話到此處,她恰到好處地停頓,讓滿堂目光都聚焦在那微微顫抖的信封上。
“而是生前遭受胡行蕤非人的折磨慘死!”
莊如月恭敬的将沈如冰的書信遞給了沈婺,這封信她當時并未告知洛溫顔,而是早就自行打定了主意,她怕天下城有所顧忌,即便中立對洛溫顔而言也不利,所以她想了一個完全之法,說好聽了是天時地利,說難聽了就是要當衆逼天下城就範。
她不管天下城中沈如冰的地位實際如何,但至少外人眼中沈如冰是天下城的獨女,她要用沈如冰的慘死,讓天下城怯懦也好、忌憚也罷,無論有任何顧慮,今日都必須站在洛溫顔這邊。
如果外人認為的愛女于胡行蕤手中慘死,天下城卻還能無動于衷、還能中立,那之後天下城便再難于江湖立足。連自己親生女兒的生死都不顧的冷血之人,又何談什麼江湖情誼?又如何讓人信任和依托?
“沈城主,”莊如月突然提高聲調,确保每個字都清晰傳入衆人耳中,“我已按照沈小姐遺願,将她的絕筆信轉交,九泉之下沈小姐要是有知,定是希望父母親人能為她報仇雪恨。”
言罷,莊如月甚至擦了擦眼淚。
而至于胡嫣,也是莊如月去勸的。
她理解胡嫣怕胡行蕤,也理解胡嫣的經曆不想讓外人知,更理解洛溫顔不願意利用她人之傷行自己之事。
但她更知道,胡嫣如果能現身說法,無疑能将胡行蕤的罪證踩的更紮實,所以她瞞着洛溫顔三顧茅廬,最終是将胡嫣請了出來。
“外祖。”滿座嘩然中,胡嫣突然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個頭,“母親慘死,我本該早告知外祖,但卻一直被胡行蕤追殺,嫣兒怕連累天下城,因此一直東躲西藏不敢現身。但母親之死一直是嫣兒的心結——”
胡嫣落淚哽咽,“母親之所以從未敢對外求援,皆因胡行蕤用天下城上下的安危脅迫母親,可惜母親百般屈辱最後還是慘死他手。”
胡嫣起身時,額上已見血痕,“若非洛閣主仗義,母親早就成了暴屍荒野的孤魂野鬼,嫣兒也早就是胡行蕤的刀下亡魂。”
胡嫣轉身對着在場衆人,慷慨激昂:“今日我鬥膽請各位英雄好漢為小女做主,為我娘讨一個公道,胡行蕤因我們發現了他的惡行,便無所不用其極脅迫虐待,最終至我母親含冤慘死。”
“他卻對外裝作夫妻情深,謊稱我母親是病故,還上演厚葬扶棺的戲碼。”胡嫣雙拳緊攥,躬身時一滴淚砸落地面,“諸位要是不信,我今日便做不孝之人,各位大可去看,他給我母親所謂的墓中除了空棺可有過半片衣角,因為我母親死後早就被他一卷破草席胡亂丢在了亂葬崗!”
“真是天理不容,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胡行蕤,你居然殺妻殺子殺女殺友!還有何話可說!”
“還不止!”莊如月身後的另一人此時也摘掉了鬥笠,露出了一張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容——整張臉布滿縱橫交錯的灼痕,左眼隻剩空洞,右手三指齊根而斷。在場幾位女弟子驚叫出聲,連杜勻春這樣的老江湖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胡行蕤臉上原本閃過一絲猙獰,卻在看到此人摘下面具時驟然變色,頃刻捏碎了手中茶盞,瓷片深深紮進掌心卻渾然不覺。他死死盯着那人,嘴唇顫抖:“你…不可能……”
滿座嘩然中,胡行葳踉跄上前。
“在下胡行葳!”他一字一句,嘶啞的聲音像鈍刀刮過青石,“是咱們胡首尊的同宗兄弟,當年胡首尊勢大,我以為自己得了靠山,能夠跟着他同幹一番事業名震江湖,卻不想真正在他身邊後卻無奈幹了多少腌臜事。”
胡行葳笑着看向胡行蕤,“而我在飛雪城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按照他的要求親手調配毒藥混入請帖。我幫他爛事做盡,他卻妄圖一把火讓我死無對證。”他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前同樣可怖的燒傷,“當年澆遍全身的火油我記憶猶新!我落得這樣的下場是我咎由自取,但罪魁禍首卻端坐高堂,我等了這麼多年,終于等到今天!”
“當年高凜還不是也把他當作兄弟,”宋其行突然冷笑,“真是瞎了眼,被他害了玄宗二十餘年,讓玄宗平白無故受無妄之災、身負罵名,他讓玄宗和各宗門連年混戰,好安坐他的首尊之位!”
“簡直喪心病狂!”
“還玄宗一個公道!”
“當年清輝閣之變竟也是胡行蕤背後籌謀!”淨慧禅師撚着佛珠,“那可是上百條人命!阿彌陀佛!”
“何止幾百條人命!”青玉教長老怒發沖冠,“我們各大宗門被他團團耍了這麼多年,無辜慘死了多少同門,含冤而死了多少門衆,胡行蕤,你欠了這麼多血債,今日就該血債血償!”
“對,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還清輝閣公道、還玄宗公道、還天下公道!”
讨伐之聲層層激蕩,血債血償的怒吼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各派弟子紛紛亮出兵刃,寒光将胡行蕤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