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牢裡那人犯的什麼罪?"
長臉獄卒細想了一陣才有了些印象:"噢~那人關這快十年了,聽說殺過幾個人,還燒過哪個州的刺史府,具體的過去這麼久了也不清楚,都是道聽旁論,這傳來傳去,誰知道真的假的。”
葉殇斜了下眸光問"如此重罪,為何隻關在這?"
“嘿,這說來也怪,聽說這人殺人隻殺惡人,可這善惡哪能是他一人可獨斷的,這不就把自己搭進來了,未免也太傻。”長臉獄卒連連搖頭歎氣,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樣,他的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敬佩,似乎對那個囚犯的行為有着别樣的理解。
是太傻,如此行徑倒還真是個奇人,葉殇心中暗歎,這江湖熙來攘住,最不缺的就是奇人,何以怪哉?何以怪哉。
謝酬帶人搜查了一圈也沒查出什麼有用線索,街訪鄰裡對郭、沈夫妻二人評價甚佳,皆說二人待人和善、相敬如賓,怎的也未成想會發生這種事。
在陸少嶼發出第十四次唉"聲後,謝酬無奈勸道:"衙内要覺得無聊便先回去吧。”
陸少嶼猶豫了一下,還是倔強地說道:“不行,本衙内要是走了,就憑那些個蹩腳貨,這案子什麼時候才能查清楚。”陸少嶼自我洗腦成功,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放心吧謝大人,本衙内智勇雙全、英明神武,有本衙内在,不出三日,不,兩日!定能解決,哈哈哈~”他的笑聲在寒風中顯得有些單薄和空洞。
謝酬扯了下嘴角,歎了口氣繼續排查,入仕前有個算命的長須的戴帽老者,說他天生操勞命,果真不虛,乃真仙師啊!
方素明做事從不急燥,有耐心、沉得住氣,安排妥當,管理嚴謹,仿佛天生就是吃朝庭飯的命,前程無量啊,唯一不好的就是這人偏是個倔脾氣。
"可有收獲?"
"大人"方素明拱手行禮"還沒有,附近百姓都說二人少有争吵一直很融沫,郭有道為人老實,也不像敢殺妻的人,興許真不是他,可若不是他,又為何替人頂罪?”
謝酬半斂眼,指腹搓了搓袖口"不,他的神情、表現并非僞裝,也許,郭有道是以為自己就是兇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深邃和思考,似乎已經在心中有了一些推斷。
”怎能以為自己是兇手?"
謝酬擡眼,目光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現在證據不足,不可輕下定論,郭有道殺沒殺人得看沈檸被割下的頭在哪,郭有道可是就讀于墨臻書院?"
"是。”
"好,你留在這,讓中稚過來"謝酬剛走兩步又轉身交代"哦對,看住衙内。”
墨臻書院位于臨安城東,雖非官辦大書院,卻頗有名氣,它由城中幾位博學老爺子改建而成,秉持有教無類的理念,無論貧富貴賤,隻要好學便可入院。
書院一側的石面上刻着八個大字“筆歌墨舞,臻于至善”,隻是有些掉漆,顯得有些斑駁。書院那紅棕色的木門半敞着,門口沒有設置門檻,無需跨步,可直接平走進去但進門後半百步,卻有一道矮小的石門,是用石頭砌成的,必須彎腰才能通過。
書院裡的植被并不多,石頭倒是不少,右側有一座石山,山上引了泉水,流入一個圓形的小湖,湖中有幾尾色彩斑斓的錦鯉,在水中歡快地遊來遊去,煞是有趣。
湖對岸花壇一角有一小亭,亭内隻有一個石桌和兩柱形石凳,亭子占地面積狹小,偏頂還高,可以說是這裡既不遮風也不擋雨,冬冷夏熱除了美觀一無是處。
好在當下天氣還算不錯,亭下果真坐着一位身着藍襦的老者,正在擺弄着棋盤。謝酬和樊中稚走近一看,這棋局錯綜複雜,深奧難懂,竟完全看不明白下的是什麼棋。
謝酬用手肘輕輕撞了下身旁的樊中稚,低聲問道:“此為何棋?”
樊中稚眯眼瞅了半天,搖搖頭"不曾見過,想是什麼新式玩法,這墨臻書院果然不一般呐!"
那老者一手撚着棋子,一手垂放在膝上,随口說道:“有緣人自會看懂。”他的聲音低沉而醇厚,仿佛蘊含着無盡的智慧和深意。
謝酬上前仔細觀察,雖自己棋藝不精,但也略通一二,可眼前這棋局,怎麼看都不像是傳統棋局,倒像是……一隻□□?
老者見二人看的認真,撫須起身笑道:"想必二位便是大理寺卿謝酬謝大人,和寺丞樊中稚樊大人,久仰、久仰。”老者雙手作揖"老朽是這墨臻書院院長洵蔔丘。”
"洵院長,久仰久仰。”
洵蔔丘探袖指了指對面石凳"大人坐,我想大人此次前來是為郭有道一事,不瞞你說,這郭有道正是老朽學生。”
謝酬坐下後,見洵蔔丘招呼樊中稚坐到另一頭,想到這四面透風的小亭隻放了兩個石凳,連忙阻攔道:“洵院長請坐,不必管他,他年輕腿腳好,就愛站着。”
樊中稚雖本就沒打算坐下,但聽了這話,還是不免在心裡暗暗叫苦,自己不過就比謝酬“年輕”了兩歲而已“是、是,大人說的對,站着好啊,精神。
洵蔔丘也不多言,坐回剛才位置直入主題"郭有道這孩子老實、守禮,雖老朽不敢保證一定不是他,但我的學生人品如何,還是有數的。”
"郭有道平日可得罪過什麼人?"
“他平日少與人相交,除了盧家的傲清連朋友都沒幾個,哪能得罪人。”
“殿試之後,郭有道可曾來找過你。”
洵蔔丘慢條斯理道:"有,七、八次呢最後一次是十一天前。”
“他都說了什麼?”
洵蔔丘歪了歪身子撐在石桌上"哎,能說什麼,無非是些誇詞謙語,哦,順便給老朽道了個别,客套話而已。”
見謝酬皺眉,洵蔔丘又道:“大人放心,老朽所言句句屬實。徇私包庇非君子所為,老朽既然相信他的為人,又何必說謊?說一句謊話,就得用十句謊話來圓,何苦給自己不痛快?老朽都六旬了,惜命喽。”
樊中稚連忙拍手稱贊:“說的太有道理了!大人,洵院長不愧是大儒,通透!
謝酬暗暗踩了樊中稚一腳,他立刻收起笑容,乖乖站好。
洵蔔丘見狀,笑着又擺好幾顆棋子:“來!猜猜這擺的是什麼?”
樊中稚思索片刻,試探着說:“蛐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