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都洗幹淨,串成了串擺進塑料籃子裡,王湘蘭不确定地問:“這些,都削完嗎?”
“嗯。”老張應了一聲,手起刀落,剝下一整塊完整的魚皮。
王湘蘭悶着頭繼續削土豆,時不時地瞧一眼老張的神色。
這會兒,老張沒分出神來注意着她,一面去着魚骨,一面想着剛才對面鴨脖子店老闆和老闆娘的話。
老闆娘叫細紅,姓王。
不知是因為媳婦的名字,還是因為他脖子真的夠細……細到老張覺得能用兩根手指捏斷……對面的老闆混了個混名:老細。
“我媳婦說的話是不好聽……”老細這話這出,被細紅狠狠頂了一肘子。
他縮了縮脖子,怯怯地又道:“但她說得沒錯,我們對面那家,總是沒超過三個月就關門的……”
這話,如同他家閨女在正月最紅火喜慶的時候和人打進泥裡,往他剛熱絡起來的心上澆了一盆冰水。
“為什麼關門?”老張平靜地問道。
“為什麼?我怎麼知道?”細紅拉長了一張臉,好似對老張很有敵意一般,“虧的又不是我!”
“既然你不知道,就别到我媳婦面前嚼舌根。不然……”他拖長了音,卻突然動了,一手把老細從櫃台後面拽了出來。
這番動靜,吓得一直留意着他這裡的王湘蘭趕緊跑了過來。
比王湘蘭更快的,是騎着摩托過來的燒烤佬。
細紅懵了,顯然沒想到老張會動手。
顧不得摩托車手面載着的食材,燒烤佬把車一停,就跳下來,拉向老張。
老張本能地就抓住了他伸來的胳膊,一個反制,把燒烤佬的手折到了後背。
見到這一幕,細紅臉上露出了害怕了神色。
“诶诶诶!是我!”燒烤佬大叫,“張老弟,是我!是我!”
細紅也趕緊道:“放開我男人!”
老張瞥一眼燒烤佬,把他放開,騰出來的手臂對着呆若木鵝的老細那天鵝頸般的脖子比了比:“這脖子,有我手臂粗嗎?”
手臂上,那條大概有十五厘米長的疤痕已經結痂脫落,略顯粉嫩的疤痕吓得細紅嘴唇打顫:“不說了,我不說就是了……”
老張這才松開完全不知反抗的老細,微微揚着唇角,把他被抓亂的衣領理了理。
“我張大明,渾人一個,有什麼不好聽的話,你們沖我來就行。接不住,那是我不行。沖我媳婦去,那就不行!”
看老細軟了腿,又要往地上去跪,他一隻手抓着人家兩條胳膊,讓人強行站起來:“站直站直,老朝我下跪算怎麼回事?”
燒烤佬眼明手快,趕緊撈了張凳子過來。
老張把人放進去,沒用力,卻好似把人丢進去一般。
重重落進凳子裡的聲音,把老張自己都吓了一下,不由得古怪地再多瞥一眼老細。
細妹、燒烤佬、王湘蘭都被這聲響吓住。
王湘蘭邁過來的步子頓住,卡在路中,左右看看。
幸好,這條街現在沒什麼人,沒有更多的人注意着這裡的動靜。
她看着老張的挺直的後背,眼睛彎了彎。
“張老弟,消消氣。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燒烤佬好聲好氣地調和。
老張背對着王湘蘭,朝燒烤佬笑了笑:“放心,我有分寸。”
他的目光掃過細紅夫婦,從煙盒子子裡掏煙:“隻要你們不吓我媳婦,我也不會來吓你們。不過,如果你們有心相幫,提點我怎麼把生意長久地做下去,我也會記得你們的恩情。”
“你自家的生意,關我什麼事……”細妹咕哝着,沒了之前的氣勢,卻還想苟一苟。
她的話還沒說完呢,老張臉上笑意微收,抽出的煙在煙盒子上一頂:“原來你知道啊,我自家的生意,關你什麼事?!”
說完,他把煙遞給燒烤佬:“剛才不好意思了,回頭我給你買瓶跌打藥賠罪。”
“不用不用……”燒烤佬紅着臉,推着煙,“都是街坊鄰居的……”
“呸,你少在這裡裝好人!”細紅啐一聲,打斷他的話,對着燒烤佬一陣輸出,“你要是真好人,帶他做小龍蝦啊!空口好人牌,空手套白狼,不要成本的!再不然,你教他送外賣啊!你店裡不是有外賣?把他的東西上你店裡,帶着一起賣呗!”
這話一出,場面再次尬住。
燒烤佬在老張夫婦和細紅夫婦的目光下,紅了臉。
“拿着吧。”仿佛沒聽懂細紅話裡的意思一樣,老張把煙繼續往燒烤佬掌心推,笑道,“我今天多買了點魚,這魚,我有新的想法,回頭做了新東西,辛苦你幫我嘗個味兒給點意見。”
說着,他也朝細紅夫婦擡了擡手:“等我做好,你們也嘗嘗給點意見,看看,我這生意,能不能做得超過三個月!”
細紅的嘴角往一旁撇了撇,神色間對他已經起了忌憚,想說什麼,又沒敢說。
老張把她神色收入眼中,又笑了一下:“要是做不下去,我就和你們一樣做鹵味,我做鹵味的手藝,不比做麻辣燙差,花樣還比你們的多,那才叫真的搶你們生意。”
他身後,王湘蘭的眉眼彎成了初三四五的月牙兒,眼裡沾滿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