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四百斤小龍蝦,還要買别的食材,憑老張一雙手,自然是提不過來的。
所以,他在買手機之前,先買了台摩托運菜。
期中考試結束了,閨女老師通知要開家長會,還是下午,老張自然是去不成的。
王湘蘭膽子小,以前在鄉裡的家長會都是老張去開,現在,她被趕鴨子上架,隻能硬着頭皮去。
這一下午,老張處理食材時被蝦鉗夾到好幾下,手指和手掌側邊多了幾道新鮮劃開的口子。
拿竹簽子串食材時,還有好幾次刺到了手指上的傷口。
他不覺得有多疼,但,這樣頻率的受傷,讓他總覺得天色有點過于陰沉。
把處理好的蝦子倒進油鍋裡炸,一塊比指甲蓋還大的油花爆到他手背上。
他立馬放涼水下沖,手背上還是起了個比指甲蓋還大的水泡,晶瑩透亮的,似乎在努力對他賣着萌,想要讨他喜歡……然而,并未成功。
等把食材處理得差不多,天已經陰沉得仿佛随時能滴下雨來,他手背上的大水泡還在費力地賣着萌。
“兄弟,幫我看眼攤子,我去買藥。”和燒烤佬打聲招呼,老張正要離開,不提防自家媳婦不太對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買什麼藥?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一連三問,問得燒烤佬羨慕得眼睛直冒酸泡泡,也問得老張張開嘴卻不知該怎麼回答。
不需要他回答,王湘蘭對他一番打量,就看到了他手上的傷。
小媳婦一張臉比天色還要陰沉,轉身就拉着他的手往攤子裡去:“我前幾天就把家裡的傷藥拿過來了,忘了和你說……”
她說得有些生硬,渾身都散發着不高興。
老張隻當她是心疼自己,朝燒烤佬丢了個幸福又得意的眼神,乖乖地跟着媳婦到自家攤子裡。
王湘蘭一面上藥,一面悶哼哼:“怎麼傷得這麼重?這一會兒怎麼煮麻辣燙?”
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差問老張,但不等老張回答,她又沒好氣地道:“這生意,不做也罷……”
“沒事的,小傷,不算事兒。過幾天就好了。”老張嘴角咧到耳後根,壓都壓不下去,語氣輕松,“拌面、做麻辣燙的時候,我帶手套就行了。都是拿筷子拌的,沒影響。”
見王湘蘭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老張左右看着,試圖轉移話題,這才注意到站在門口神色也不對勁的張苗苗。
“崽怎麼也來了?”他問話的時候,目光在母女兩個身上轉來轉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臉上的笑容也淡了。
“你自己說。”王湘蘭收了藥轉身,沒好氣地道。
說這話時沒對着誰,但父女兩個都明白了,是讓張苗苗說。
老張看向張苗苗,目光一瞬不瞬。
“我……”被老張專注瞧着的張苗苗揪緊了身後的書包肩帶,“我想吃小龍蝦!”
“啊……”愧疚從老張心底升起。
在鄉下時,他每到龍蝦肥美的季節,就會給家裡人撈一大桶龍蝦做了吃。
張父張母嫌麻煩,不愛沾,倒是媳婦和閨女吃得歡暢,現在自己做龍蝦生意了,賣了幾千斤龍蝦,卻還沒讓自家妻女吃上一點……
最愧疚的是,明明是這麼小的要求,自家媳婦和閨女卻像是要同他說什麼天大的事一般嚴肅……龍蝦而已……一口飯而已……難道他已經到連飯都舍不得給老婆孩子吃的地步了嗎?!
越想越多,老張臉上的笑容已然挂不住。
他卸了張苗苗的書包,同時爽快地答應:“不就是小龍蝦嘛,吃!你找個位置坐着,我給你拿點你慢慢剝着吃。”
在老張卸書包那一瞬,張苗苗用力去拉住書包帶,但她的力氣,與老張的力氣相比,就像毛毛雨和傾盆大雨的區别。
聽到有小龍蝦吃,她頓時忘了所有,高興地蹿出去找個位置乖乖坐下。
她沒注意到,老張力氣太大,拉扯書包的時候拉開了她拉鍊,更沒注意到,老大粗·老張随手把書包丢到角落裡的凳子時,一張紙輕飄飄地從書包裡滑了出來。
拉了個凳子坐下,王湘蘭揉了揉肚子,不滿意地嘀咕:“吃吃吃,要吃回鄉裡吃去。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爸。”
她聲音不大,但攤子的範圍也不大,這會兒也沒什麼客人,老張和張苗苗都聽到了。
歡喜的張苗苗,像犯了大錯一般,差點把苦哈哈的一張臉埋到桌闆下去。
“你這是怎麼了?”第一回看軟性子的王湘蘭持續這麼久不客氣地表達不滿,老張一開始的歡喜淡了不少,開始意識到有點不對了,但他依舊以為是王湘蘭太心疼他的緣故,“我沒得事,讓崽吃幾隻蝦也沒得事。放心咯。”
咬住唇,王湘蘭垂着頭不接話了。
才出鍋的小龍蝦,不需要丢進鍋裡加熱,直接撈出來裝了盤就到了張苗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