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就對老楊心中有畏懼，不敢明面來占，已經被老張那一手讓他不能反抗的招數給吓着了，還進了一趟局子。

現在老楊離婚，這件事情，也就過去了。

“現在這鋪子。”細紅笑了笑。

許是她的長相過于細瘦，她這笑容帶了幾分尖銳刻薄的意味，但她眼睛清澈明亮：“你再開個二十年也沒問題了。”

“那當然。”老楊保證道，“張老弟！隻要你不退租，這個地方，就是你的，不漲價，也不會虧待你的！”

老張這會兒，隻将這話聽聽，喝了碰過的酒，以示将這件事情翻篇，還沒意識到老楊那句“不虧待”的含金量。

“楊哥，恭喜你！”細紅朝老楊舉起酒瓶。

老張的目光在他們面上轉了一轉。

老楊嗤笑：“中年家破，有什麼好恭喜的？”

細紅高舉着酒瓶沒動：“也恭喜我自己，脫離苦海，開啟新的人生！”

不等老楊接話，她咕咚咕咚往嘴裡灌下幾口酒，眼睛比離婚前要亮：“既然是家，咱們就不要将就的，要合适的。那可是家啊！”

“說得對。”趙工快步走過來，拉開這桌的第四張椅子坐下，身上帶着剛從工地趕來的塵埃氣息，“那可是家啊，不合适就不舒适，張老弟！”

他偏頭看向老張：“先給我來碗面，餓麻了。”

“要不還是讓燒烤佬給你炒個飯或者炒個粉吧。”老楊勸道。

老張心裡苦啊，隻怕是當初仇斯嶼拌的那碗面讓老楊吃出陰影來了……

難怪老楊一個半月都沒過來了……

“不，就吃涼拌面。”趙工擺手，“天熱，工地更熱，一點都不想再沾熱的！”

老張趕緊站起來：“這就給你拌。一人一份，龍蝦我不請，請你們吃份面，要得不？”

“我要開張，你就請我們吃個面？”細紅喝了兩口酒，面頰已經發紅，膽子大了，話多了，臉上還有了點笑意。

“那哪行？你看你手機，我已經把賀禮送上了。”說話間，老張已經到涼拌面玻璃罩的位置，開始了拌面的動作。

一天八十斤面，拌到手酸。

可要是不拌，那就要心酸……

“什麼東西，神秘兮兮的？”老楊和趙工都對這份發進手機裡的賀禮好奇。

而細紅自打開手機看了之後，眼睛就直了，表情像是受到驚吓，又像是驚喜。

被老楊的問話喊回神了，她蹭地站起來，轉身就跑了。

“怎麼少了個人？”老張端着涼拌面過來時，細紅已經沒了影。

對面的鋪子開着門，但沒有貨物，也沒有人。

“你給她發的什麼？她看了就跑了。”趙工一面剝着小龍蝦，一面問。

短短的拌面時間裡，他手邊已經被整整齊齊地碼了幾十隻蝦的殼。

老張笑了：“給了她個特色鹵味的方子，那個做出來，肯定好吃！而且，我看過了，七街還沒有賣這個的。”

趙工接過涼拌面就往嘴裡塞，一面吃一面點頭：“開這麼間小攤，有點屈才啊。”

“各人有各命。”老張倒不覺得屈。

他不是沒試過去找個廚子的工作，都失敗了，才到了這裡。

他不信命，但眼下，開這個攤子，就是他的命，拌面就是他的命。

“楊哥，吃口面？”把面遞到老楊面前，老張心中忐忑。

“有貓魚冇？”老楊問道。

老張現在明白了，管他要貓魚的，就是覺得面不好吃，又要給他留面子的。

“這麼好吃的面，你要什麼貓魚？！”趙工直言直語，“你要是嫌味道淡了，到龍蝦湯裡面攪一攪！這湯拌面，也是一絕，直接拌清水面都好吃！”

龍蝦湯拌面？！

老張記下了，以後可以準備點試賣！

但眼下，他把筷子遞給老楊：“你先吃一口，試個味兒，我去拿貓魚。”

“不用了！”不情不願地送一口面進嘴，老楊改了主意，“今天這面好吃！不用貓魚也能行。”

看他大口大口炫面的樣子，這些天以來對拌面銷售的擔憂，終于徹底散開。

但，閨女好像沒有以前那麼活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