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紅……鹵味？”燒烤佬抱着臂站在張記店門口，一字一頓地念出對面新挂招牌上的幾個字，“看來，這店是歸細紅了。”

這個結果，他們不算意外。

畢竟，老細拿他自家店裡的錢，在家欺負細紅也就算了，這種事兒，他們外人誰也不好多話，但他在外面鴨子學孔雀亂開屏，抱住了楊嫂的裙擺，真當老楊是個好脾氣的？

“唔……”老張拿着手機打字，聽到聲音，擡頭看一眼對面，“她這招牌，不統一。”

七街的招牌，統一鑲着紅紅綠綠的閃光燈，有些主招牌上沒有，旁邊也會挂個豎着的閃燈的招牌。

倒不是為了好看。

這種八.九十年代的發廊審美，不知是誰最先在七街搞起來的，不好看，但很打眼，能讓人在一條街的店鋪中一眼瞧見！

老張沒做細紅那樣的大招牌，直接挂了個豎着的在和燒烤佬共用的牆上，别的不說，隻要從這個路口過的，保準第一眼就能瞧見“張記麻辣燙”五個字！

“無所謂。”不知什麼時候，老楊站到了他們旁邊，接住了老張的話，“七街沒強制要求招牌統一，隻要不影響市容市貌，想做什麼樣就做什麼樣。”

老楊原本闆直的肩和脊背都耷拉下來，扯了張椅子便坐下，似是累極了的樣子。

一眼掃過，老張敏銳地發現了老楊脖子上的幾道新鮮抓痕，但他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就像他與老楊初見時，老楊不細問他的經曆一般。

“哎喲！楊哥來了？！”像看到财神爺般，燒烤佬咧開嘴笑着，“好久沒來了！今天吃點什麼？”

瞥一眼渾不在意的老張，老楊嗤笑着：“來一百隻龍蝦。”

“哎喲，我們家的蝦還要一會兒才做好，張老弟……”燒烤佬場面上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仇斯嶼已經用一個大方形不鏽鋼盤子裝了一大盤龍蝦遞到老楊面前，“你要的一百隻龍蝦。還要點點别的嗎？啤酒、飲料、涼拌面，我們這裡都有。”

燒烤佬臉上表情僵住。

老張笑容滿面。

看他們微妙的表情，老楊興味地問仇斯嶼：“你家老闆都不急，你急什麼？我還沒說吃哪家的。”

“啊？你都坐咱們這裡了，還要吃别家的嗎？”仇斯嶼茫然地的看向老張，不知如何是好。

這一百隻龍蝦，還可以收回去，留給下一個客人的吧？

“楊哥和你開玩笑的！”拍拍仇斯嶼的後肩，老張往店裡一指，“去搬一箱啤酒來，我陪楊哥喝幾口。”

“你要是有空陪我喝，那就吃你家的吧。”故意說着勉勉強強的話，老楊動了動腿，一個紅色的小本本從他兜裡滑了出來。

老張撈住，看到上面刺人眼的“離婚證”三個大字，一手擋住燒烤佬好奇着要探過來的頭，一手快速将證翻過，原樣插回老楊兜裡。

掀了掀眼，老楊瞥向他，不動聲色地換了個坐姿。

“怎麼了？我剛剛看到有什麼東西掉出來了？”燒烤佬繞過老張，仔細來看，什麼也沒看到。

“你看錯了。有空的話，來坐下一起喝幾瓶？”老張面不改色地道。

“有空！”燒烤佬激動了，“我也想有空啊啊啊……”

可惜，他店鋪的生意要做，請來的人說是做長久工，卻還沒有仇斯嶼待得住，短短一個月，換了五六個人，現在招進來的那個，還是隻能收拾桌子跑跑外賣。

“讓他送個餐，半小時回不來！我們兩個天天忙得團團轉。”燒烤佬哼哼着往自家鋪子轉身，“還是要把那外賣APP學會，或者招個會搞外賣的……”

“我扛住誘惑了！”轉眼，燒烤佬哄老婆的聲音從隔壁傳過來，“他們叫我喝酒，我沒喝！”

老張失笑。

老楊無語地擡頭看天。

果然！

到張記吃小龍蝦是對的，要是去了隔壁，怕是要被強喂一晚上的狗糧，讓他傷上加傷！

“對不住啊。”老楊突然開口，朝老張苦笑，“是我把你扯進了這件事。”

腦袋裡懵了一瞬，老張打量着老楊神色，開一瓶酒遞給他：“什麼事？”

“你租的這鋪子，原本是楊嫂弟弟要的。”老楊沒回答，但細紅過來拉了椅子坐下，“楊嫂上個月去警局領人……”

說到這裡，她語氣頓了一下，糾正着：“前楊嫂。楊哥也去了，才知道他來找你們麻煩的事。”

突然間，老張把事情串上了。

細紅說他的店開不過三個月……

快三個月時，他媳婦送醫院那晚，有人來店裡找麻煩。

上個月，那個人半夜敲他家的門，說是盯了他們很久了……

“那個人，就是原本想要這鋪子的人？”老張問話時看着老楊和細紅的神色，已經得到了答案。

他笑笑：“這鋪子，我可是租了二十年！”

老楊也笑了，拿起酒瓶和老張的碰了一下：“以後，他不敢再來了。”

當然不敢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