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風景優美的小島上,那間設計獨特的美術館之前,程時鸢眼前浮現的,仍舊是半小時以前,謝栀清聽見她要和夏知燃約會,露出的難看臉色。
但比這更糟的是——
節目組仿佛還嫌樂子不夠大,明明已經看見謝栀清面色不對,偏偏還要用吵鬧的大喇叭,哪壺不開提哪壺,貼臉詢問謝栀清想不想參與她們倆的這場約會。
工作人員笑嘻嘻地解釋:“因為程老師和夏老師是通過‘綠燈’才匹配上的約會,所以其他嘉賓也可以參與這場約會哦,比如為她們指定選擇一處特殊的約會地點~”
聽起來就像是,因為她們倆選定了在感情層面,顔色指向非常明顯的“綠燈”,所以鼓勵其他嘉賓瘋狂對她們挖牆腳。
到底是誰想出了這麼缺德的匹配機制?
不管怎樣,謝栀清都不可能有這種變态的綠.帽.癖!
直到她看見,本該堅定站在她身旁的人,在節目組的“慫恿”之下,忽而邁步朝着選定地點的那塊小黑闆走去。
謝栀清非常清楚,程時鸢按亮那盞綠燈,最想約會的人隻有自己。
隻要她給這兩人選一個,不适合長時間停留的約會地點,這種短暫的相處,根本什麼都改變不了。
理智這樣說着,心中卻有一道更邪惡的聲音響起:
“隻要她和夏知燃約會過後,能再回到你身邊,這樣就夠了嗎?”
“你可真是偉大啊,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你更寬容的前任了,活該你永遠都被當作退路和備胎,你就從來沒想過,斷掉她其他所有可能性,變成她唯一的選擇嗎?”
向來理性,能對這些負面情緒置若罔聞的謝栀清,卻在這一刻,鬼使神差地,看見了約會地點裡的某一個選項:
美術館。
她很清楚,這是夏知燃和程時鸢之間,埋的一顆雷。
她忽然很想,将這顆地.雷,在今日親自引.爆,斬斷她們繼續前緣的所有可能。
于是程時鸢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謝栀清,為她們選出這個最最糟糕的地點。
想到有可能會和夏知燃發生的争吵,看着頭頂那個因為離開唯一續命者,而不斷往下掉的生命數值,感受着五髒六腑傳來的焦灼疼痛——
程時鸢甚至忘記了旁邊還有鏡頭在拍,無意識地撿起戒掉很久的壞習慣,擡手想咬指甲。
夏知燃遠遠地,就看見了程時鸢臉上,那副令她眼熟的迷茫模樣。
想也知道,肯定是謝栀清這個生來就是繼承人的家夥,理所應當擁有了一切好東西,甚至被月光照耀着,都還要“恨明月高懸,不獨照我”。
所以對明月有諸多苛刻要求。
而夏知燃,隻會恨明月高懸,獨不照我。
但也沒關系,将這輪明月摘下來,鎖在房間裡就好了。
在搶東西這件事上,她可是非常,非常熟練的。
隻不過,朝着錨定的獵物而去時,夏知燃也沒有錯過旁邊這間礙眼的“美術館”。
“這才多久不見?你吸引我的方式,倒是愈發特别了?”
在看到“紅綠燈”裝置的時候,夏知燃就推測出它的規則與交通規則不同。
道路規則裡,綠色代表安全。但戀愛當中,卻是越濃烈的顔色,越代表心動。
正因為她對這些約會沒有任何興趣,夏知燃才在找到那盞燈的時候,以防萬一,直接按亮了綠色,表明自己對任何人都不心動。
誰知,節目組竟然在這裡也設了一重陷阱。
兩個不感興趣,不心動的人,也能觸發約會匹配機制。
卻正好陰差陽錯,給了她機會。
猜到程時鸢多半是在謝栀清在場時,按亮的綠燈,并且這個約會地點,應該也是出自情敵的手筆。
夏知燃笑着給程時鸢的傷口上,又撒一把鹽:
“是這麼快就對舊人膩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在不合适的人面前,亮起綠燈嗎?”
聽見她嘲弄自己和謝栀清,無論複合多少次都不合适。
程時鸢卻難得無法辯駁。
就算現在去挽回,留在别墅裡的謝栀清,等對方被哄完、再趕來這間美術館,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頭頂的倒計時,也不允許她悠哉悠哉地約完會,再回去續上性命。
她必須選擇,是否要直接啃下夏知燃這塊硬骨頭。
程時鸢試着,露出以往的輕松姿态,回答道:
“我是看夏老師好像非常遺憾,沒能和我一起成為亮相嘉賓,我這個人恰好又很容易心軟,擔心夏老師因此傷心難過。”
“好在老天爺也覺得我們很有緣份,這麼快就讓我們又見到了,夏老師一定也為此感到非常幸運吧?”
聽見程時鸢提醒,在那條黑暗長廊,自己雖然被“遺棄”,但現在又重獲機會。
夏知燃唇角的笑意變深,連身體也更親近地,靠近了對方,仿佛被引誘着心動。
“當然很幸運。”
她這樣說完,話鋒卻倏然一轉:
“一站在這種地方,我就會想起很多過去的事。比如曾經被一些不相關的人,徹底毀掉我希冀的未來,被迫放棄我最喜歡的美術專業,過上我最讨厭的生活——”
程時鸢臉上笑容凝滞。
這才意識到她的靠近,并非親昵,而是在用身體長度,丈量能否将獵物盤絞緻死的巨蟒。
身高帶來的陰影,将自己全然籠罩住。
話語似尖牙,咬住她柔軟的心髒。
“如果是你,被這樣的家夥毀掉了人生,也會覺得很幸運嗎?”
程時鸢怔怔地,被她此刻飽含着恨意的目光所攝。
想起從前和夏知燃交往的無數個午後,做競賽題做困了趴在課桌上,醒來睜眼時,總會撞上這樣一雙眼睛。
深沉的、掩不住的憤恨,一度成為她很多次午夜夢回被驚醒的夢魇。
這股無解的,延續至今的恨意,讓程時鸢的心沉了沉。
她很快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