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出膛,在周聿心口穿出了一個猙獰的彈孔,血液泊泊地從他皮肉間滲出,将腳底下的地毯都染成了濃重的紅。
驟然發出的一記槍響讓樓下衆人倏地噤了聲,他們怔怔地尋聲擡頭望去,卻隻看到了随風飄蕩的窗簾。
沒有綁帶的束縛,窗簾是那樣的自由自在,可是裡面再也沒有了剛剛那動人心弦的臉龐。
疼痛讓周聿的視線慢慢模糊,眼睛就連對焦都異常艱難,大腦也開始變得遲緩和渾濁,胸口炸裂的刺痛讓他極度缺氧,在觸到滿手粘膩的紅之後,他呆滞地看向了林津年,而後身子一軟,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對不起,江寄。
對不起,張勁厚。
對不起,淩淮西。
對不起,孟滄舟。
對不起,元羽塵。
還有,對不起......左霆鋆。
這次真的該說再見了......
如果可以還請将我帶回山城,葬在五年前的那個墓地裡,這樣死後我也不孤單,陪伴我的還有我兩個親愛的弟弟。
不,還是不要葬到他們身邊吧,我沒有臉去見他們。
“砰!”又是一記槍響。
周聿費力地擡起眼皮望過去,視野裡空無一物,白茫茫一片,隻有一隻虎口帶着薄繭的手顫顫巍巍地握住了他沾滿血的手,撕碎了白光和他十指相扣。
到底還是血脈相融了......
在最後一絲力氣抽離身體之前,周聿終于回握住了林津年的手,嘴角微笑着,緩緩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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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聿是被一陣接一陣的手機鈴聲吵醒的,他打了個激靈才從夢中驚醒過來,床頭櫃上的手機正瘋狂地在震動。
他埋在被子裡的腦袋不甘不願地拱動幾下,手機還在堅持不懈地響鈴,他認命地掀開了被子,臉上還有掩飾不住的疲憊之色,卻在看到頭頂熟悉的天花闆之後,整個人都驚住了。
這分明是......他在山城老小區的家。
“周聿!!!”
房門外傳來了震天動地的拍門聲,江寄的聲音如魔音貫耳。
“上大學的第一天你就要遲到是不是?!你再不起床,我就自己一個人去報到了!”
什......什麼?!
周聿的呼吸都仿佛停住了,他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天花闆,江寄的喊聲還在外面回蕩,似乎和半山别墅那撕心裂肺的呼喊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心髒砰砰直跳,久久不能平息。
周聿下意識地摸上了心口的位置,那裡沒有粘膩的觸感。他“騰”地坐起身,又拉起睡衣下擺仔細看了看。
腹部也沒有那個被刀捅出的疤痕。
一股涼意頓時從頭到腳,襲遍他的全身,雞皮汗毛都争先恐後地豎起來。
他連滾帶爬地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哆嗦着雙手按亮手機屏幕。
随着屏幕亮起,上面郝然顯示的不是周聿以為的那年今日,而是九年前他去山城開學報到的那一天。
淚猝不及防地就奪眶而出,周聿死死握着手機,伏在床上哭得像是死了父母的孩子。
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個......冗長又真切的......夢。
可浮生曉夢,虛妄無為,夢境落幕,真假豈又容易分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所思即所在。
OE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