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應天府出發至金華,路程約有八九百裡地,出發前周舍把輿圖仔細看了一遍。眼下金華亂了,這批糧草自己是要送往嚴州交到朱文忠手上由他調遣,出發後往東南方向走,路徑甯國府,徽州府便抵達嚴州。
她身着銀色山文甲,領着十二人騎馬在前,押着身後長長的糧草車隊便出發了。那肖茂芳背着長劍與其他人一起趕着運糧的馬車在後跟着。
她出發前一晚沒看見白眉,也不知道那家夥飛到哪裡去了。
出發前馮文秀給了她一塊帕子,又細聲叮囑了幾句,她見那帕子上用小篆繡了周舍兩字,甚是好看,就擡手揣進了懷裡,随後朝馮文秀回了句:“你們已念得我耳朵起繭了,放心吧,我将糧草送至便回來”。
出應天府後還沒一個時辰,天空中一個黑點飛快的朝運糧隊伍飛了過去,竟然是白眉找到了周舍,待它落到周舍的手臂護甲上便好一陣嘀嘀咕咕...似是怪周舍沒帶它一般。
常峰看見白眉對周舍的親近模樣,便在馬上吊兒郎當的朝衆人混笑道:“咱們都尉不光長相英俊,連養的鳥都這般俊俏靈氣”。
他孤兒出身,自小沒人管過,年少随高人學了一身本事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從被周舍揍過之後,便再沒敢小瞧這個比自己還小的上官。這幾年天天在一起操練,早被周舍收拾的服服帖帖,隻是周舍一貫沒有上官的威風,時間久了他們也知道了周舍的性子,才敢這般玩笑。
一旁的李二咧着嘴笑着接道:“都尉可不止鳥養的好,要娶的娘子那才是頂好的,那大都督官再大,論相貌,論文采,論武藝,哪樣不輸給咱們都尉?”,他與張狗剩是當年驢牌寨歸降的同鄉,因孔武有力被選入親兵。
此時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周舍不想聽他們胡扯下去,皺着眉道:“莫要妄言,若是騎馬太舒服,一會兒便去後面推糧車”。
那二人一聽,齊齊閉了嘴。惹得旁邊的人笑的更歡了。
本來馬秀英想讓秋菊跟她一起的,周舍拒絕了。說此次是自己第一次領命,并且隻是去送糧草,去了便回,路上風餐露宿的便不煩勞秋菊姐姐辛苦跟着了。
開始幾天馬壯人也有勁,走的比較快些,除了休憩吃飯喝水,一天能走四五十裡,後面就漸漸慢了下來,好在是初春,天氣不熱,趕路也不是那麼辛苦,沿路是自己的地盤,也算安生。一路白眉跟着周舍身邊,沒有再飛遠。
那田镖與餘泰較為年長,原是馮國用當年重金請的護院,而後随馮國用一起投了朱元璋,二人出身草莽,經驗豐富,雖為上下級關系,私交卻是甚好,一路押運糧草的人馬是二人監管着,而常峰則帶着李二及張狗剩他們主行護衛。
每次停下造飯時,那背着長劍的肖茂芳便會将肉餅吃食送過來給周舍,他身上除了長劍,還背了個大水葫蘆,自己不喝也不讓旁人碰,隻是在周舍每次吃飯時将葫蘆遞過去。晚上睡覺時就抱着劍在離周舍不遠的地方守着。
他本來也不與旁人親近,自從那年周舍為他要回棋譜又送了一盤棋給他,而後加入常峰他們一起演練後,才與衆人來往。隻是相比他們的武人粗魯習性,他更喜歡和這個斯文的少年上官待在一起,他本是富家子弟,出身富貴,所以和苦難出身的其他人總會有些格格不入。而在這個少年長官眼裡他能看到欣賞尊重和理解。
這幾年除了一起練武之外,周舍時常找他下棋,雖棋藝不精總是輸,卻從沒與他惱過,還時常找些罕見的棋譜送他,他除了一把長劍外身無旁物,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作為答謝。
那李邊,李境兄弟不止善使弓箭和弩,他們父親乃是斥候出身,曾擔任過元兵邊軍斥候,這兄弟便是在邊境出生,而後跟着父親學了一身本事,本來二人應該子承父業才是,但有一次元軍将領兵敗,将火氣撒到探敵的斥候身上,無端就殺了他們父親。于是兄弟倆就判了元軍投靠了郭子興,跟着郭子興到了朱元璋這裡。
這一路兄弟倆發揮了特長,輪番在前将路打探仔細。本來預計二十幾天的路程,在第二十日時便到了嚴州邊界。
周舍一路押運糧草不敢耽誤,到了嚴州時,幾千人是人困馬疲,常峰他們各個胡子拉碴,還私下嘀咕都尉真是愛潔,面上可比他們好看多了。
周舍雖面帶倦色,心裡倒是松了口氣,送糧草可不是小事,隻能快不能慢。一路小心謹慎着,每天除了停下吃飯也隻敢睡幾個小時,好在比自己預期的要早。
到了嚴州城下時,周舍便讓人去叫了城門,還沒等片刻便見城門打開了,有一隊人馬從城内疾馳而來,為首者正是朱文忠,他見到周舍和身後的糧草人馬也是一愣,當即勒馬停了下來,朝周舍高聲驚訝道:“文英,怎麼是你來送糧?”
舅母一向疼他如親兒子般,此次竟派他前來送糧,倒讓朱文忠有些驚訝。
周舍也高聲回道:“爹爹讓我将這些糧草送來這裡,交到兄長手上”。說完又想起朱元璋給自己的手谕,于是又從懷裡拿出手谕縱馬來到朱文忠面前,擡手遞了過去道:“這是爹爹給你的手谕”。
朱文忠接過後看也未看便揣在了懷裡,急聲道:“那處州的苗兵副元帥李祐之聽說金華的蔣英叛降并奪取财物後,恐也動了效仿蔣英的心思,文剛手書與我,信中說處州也恐生變故,讓我立即派兵前往,現下我帶人親自前往處州,遲則恐文剛與耿将軍他們有危險,你帶糧草人馬先進城,等我回來”,說完就要策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