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池水裹住黎迎的身體,她一激靈,在水下睜開眼,強忍水壓帶來的眩暈,四下尋找聞煦的身影。
片刻後,黎迎終于看到聞煦。
他側身躺着,胸膛不見起伏,黎迎咬緊牙關,迅速劃水遊過去。
她的手扣住聞煦的肩膀,想将他翻轉過去。但水中動作沉重又遲緩,拖曳感極重,黎迎隻好調整姿勢,改為托住聞煦的腋下,一手扶住他的後頸,讓他仰起頭,防止水灌入氣管。
聞煦看起來很瘦,但比黎迎想象中要沉許多,身上肌理濕滑,一不注意就容易滑脫。
黎迎用盡全身的力氣,将聞煦往水面帶,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她重重吸了一口氣。
聞煦的頭靠在她肩窩,高挺的鼻梁戳着她的鎖骨,眼睛緊閉,呼吸微弱。
黎迎一邊喘息,一邊一寸一寸拖着他遊向池邊,還要時時刻刻觀察他的狀态。
好不容易把聞煦推到岸邊,黎迎手腳并用将他從水中拉出,自己也跟着狼狽地爬上來。
來不及喘口氣,她便着急詢問:“聞先生?聞先生?”
聞煦就這麼安靜地躺在地上,泳褲緊貼身體,看起來就像剛撈起來的屍體。
黎迎跪在他身側,眼睛盯着他發白的唇瓣,冰涼的手貼上他胸膛,幸好,還有起伏。
她大聲叫聞煦的名字:“喂……聞先生,您還好嗎?您睜眼看看我。”
沒人回應。
黎迎雙手交疊按在聞煦的胸口,用力下壓,可他還是沒有反應。
人命關天,黎迎不敢再猶豫半秒。她清楚記得書本上寫的急救步驟,翻身、清道、人工呼吸,每一步急救措施她一項項從腦海裡檢索出來。
當機立斷,黎迎擡起頭,雙手托住聞煦的下颌,用拇指擦了下他嘴角的水迹。
她小聲說:“對不起,我隻能這樣救你了。”然後仰起聞煦的臉,用手捏住他的鼻梁。
黎迎咽了口唾液,心跳加速的同時,俯下身去。
她的嘴唇離聞煦還有一厘米。
即将觸碰的瞬間,原本閉眼的聞煦,冷不防睜開了眼睛。
眼神漠然、清醒、沒有迷茫。
黎迎愣在原地,嘴唇懸在他臉上方,僵硬得像被定身了一樣,喉嚨裡發出一聲害怕的顫音,“你……”
聞煦的目光從她的眼睛掃到她的唇,再落回她臉上,沒有情緒波動,平靜地凝視她。
黎迎後退一步,膝蓋撞在瓷磚邊緣,霍然坐倒在地。
“你、你沒事?”她耳根通紅,啞着嗓子問。
“嗯。”
黎迎的情緒還沒有完全脫離驚慌,她驚魂未定地順了下胸口,嗔道:“那你為什麼不回應我?”
聞煦撐着肘緩緩坐起,水珠順着他的下颌線滴落。他沒急着回答,而是用拇指擦過下唇,将一線水痕碾碎在指腹。
随意的動作被他做得像慢鏡頭。
一分鐘前,黎迎也是用顫抖的指尖,替他抹去濺在唇上的水滴,恍惚間,羞憤替代驚慌,黎迎怒道:“你明明沒事,為什麼不說話?”
聞煦看向她,語氣平淡:“我在憋氣。”
黎迎怔住,幾秒後脫口而出:“你神經病嗎?你憋氣都憋成假死狀态了。”
聞煦眨了眨眼,面無表情的臉難得出現迷茫的神色,像是在思考,然後才慢吞吞地回:“你不是救了我?”
黎迎臉漲得更紅,握拳敲了敲自己腦袋:“那你就不能應一下我?我都準備人工呼吸了。”
見聞煦蒼白的嘴唇慢慢變得紅潤,黎迎收回視線:“我,我剛才真的以為你死了……”
你要死了,聞暮得有多難過。
你要死了,嫌疑最大的人就是我。
聞煦掀眼皮,淡淡道:“沒死,你救得及時。”
黎迎語無倫次:“我、我不是為了救你……不對,我是救你,但你根本不用救啊!”
聞煦轉移話題,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你有事?”
黎迎才想起正事,但不為何注意力偏離了聞煦的臉,轉而落在他裸.露的上半身。
他的身材很好,胸肌線條流暢,腹部凹凸分明,人魚線延伸到泳褲邊緣。
大概在水下泡久了的緣故,皮膚慘白,導緻胸口兩點紅色格外豔麗旖旎。
隻不過,他左胸邊緣的皮膚,好像破了皮,邊緣發白,中間隐隐沁着水與血混雜的顔色。
不是明顯的大傷,卻不淺。
黎迎心裡“咯噔”了一聲。
傷口的位置,跟她方才托聞煦的肩膀,拉他往上遊時的位置重合了,所以傷口的罪魁禍首就是她手腕處一直戴着的水晶手鍊。
銀鍊細而窄,上頭挂有一顆尖角的小锆石,邊緣微翹,做工精緻,并不圓滑。
是自己抓得太緊,又沒注意方向,才導緻聞煦的胸口被尖銳的飾物劃破流血。
黎迎有些心虛。
她剛才隻顧救人,哪裡顧得上小細節。隻能怪聞煦身體太沉,她得用盡全力拽他,一拉一推之間,那塊皮膚,不偏不倚就落在她手腕旋轉的弧線下。
聞煦察覺到黎迎視線,擡起手臂,低頭瞥了眼。再擡頭時,眉心微蹙:“看夠了?”
“對不起。”黎迎伸手小心地指了指那處,“……你這裡,好像破了點皮。”
聞煦聲音很淡:“嗯。”
黎迎頓了頓,緊張地開口:“是我弄的,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