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和和氣氣地吃飯,陳泊舟沒有讓下人把禮品拿回來,陳家人也沒有再提,所有的人都變得很好相處,交談間,時不時把話題引到傅梨身上,做些很合時宜的恭維,也算是一團和睦。
臨到散場,陳老爺子看着窗外搖晃的樹影,已經接近四月,記憶裡那個哀傷的日子。
他面容有些落寞,難得露出了作為一個父親的脆弱,“過幾天就是你媽媽和弟弟的忌日,泊舟,你帶着阿梨過去吧,也要讓你媽媽看看她未來的兒媳。”
陳泊舟的臉色立刻冷下來,他的嘴唇薄又抿得平直,眼神像鋒利的刀,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情緒在爆發的邊緣,可是老爺子還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不管不顧地說,“不管你媽媽從前怎樣,現在逝者已矣,難道你作為兒子,連去祭奠下自己的媽媽,也要推三阻四嗎?”
“我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了你,把陳氏親自捧到了你的手上,不都是看在你媽媽的面子,如果不是你身上留着你媽媽的血,這一切都輪不到你。”
這話說得重了,但老爺子覺得他說的是實話,并沒有半分的誇張。
陳泊舟站起來,椅子劃拉間發出刺耳的尖銳響聲,他抛棄了紳士的用餐禮儀,直接攤開雙手,俊美的面容因為激動而微微抽搐,“那你就收回去,把一切都留給你下了地獄的女兒和外孫,對了,還有你十分滿意的女婿。”
“爸。”
“爺爺,你怎麼說這種話。”
陳玉和陳金舵都希望老爺子閉嘴,陳泊舟是陳氏未來的希望,他給陳氏創造的利益遠超陳家的任何一位家主,如今陳氏如日中天,如果陳泊舟撂挑子不幹,損失慘重的隻會是陳家人,而陳泊舟這樣有才幹的人,去到哪裡都是香饽饽,怎樣他都不會吃虧。
“胡鬧,哪有親生兒子不去看自己的母親的。”老爺子氣到用手重重地拍擊桌面,發出砰砰的響聲,“真是胡鬧,陳泊舟,不要以為陳家的産業就非你不可。”
“那就還給你吧。”
陳泊回頭,撂下這句話,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傅梨連忙追了上去。
“陳泊舟。”
“陳泊舟,你等等我。”
陳泊舟已經走到了車|庫裡,上了車,車子發出冷酷的轟鳴聲,在寂靜的山林中像野獸最後的咆哮,傅梨上了車,想說些什麼,被突然飛起來的車速吓住,“陳泊舟,你冷靜一點。”
“傅梨,你很怕死嗎?”陳泊舟轉過頭來,森然的眸子在夜色中透出幾分絕望與癫狂,“你怕我帶你去死嗎?”
這說的是什麼胡話,汽車在山林之中飛了起來,比風的速度還要快。
“陳泊舟。”
傅梨覺得陳泊舟瘋了,在山路上還敢這樣疾行,幾個拐彎差點讓她魂飛魄散,她忍不住大聲地嘶吼,聲音都飄散在刮來的勁風之中,“陳泊舟,你給我停下來。”
無人回答。
山路上的一盞盞燈如鬼火,一簇簇地凝視着她,她忍無可忍,終于一巴掌打了過去,陳泊舟的臉被扇歪了,車子在下一瞬驟然停下,車輪在地面上摩擦出火花,車頭差些撞上環山公路的護欄,傅梨一口氣喘不過來,臉色蒼白捂住胸口,“陳泊舟,你瘋了?”
“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呢。”
陳泊舟終于冷靜下來,他臉上頂着那個巴掌印,沒有表情,也沒有解釋,熄了火,走下車去,倚着車子,仰頭看着天邊的幾顆寒星,今夜的月亮被雲層遮蓋,香煙到了嘴邊,他深吸一口,眼神有些落寞,仿佛被久遠的往事困住。
陳泊舟從未跟傅梨提起過他的母親,她所知道的是,陳泊舟一直跟他當司機的父親一起生活,直到他父親去世,直到他遇見傅梨,而這其中與後來的許多關于陳泊舟母親的事情,傅梨一無所知。
“陳泊舟。”傅梨從車上下來,腳步發軟,難以置信,“你剛是想帶我去死嗎?開那麼快。”
“嗯。”
沒想到陳泊舟居然承認了,他看着天空,聲音很低,神情被黑夜吞沒,包括他的許多情緒,“本來是想帶着你去死來着,可後來發現我舍不得。”
真|他|媽有病,傅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