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元菁十八歲生日那天正值谷雨,院子裡的梨花已經凋謝殆盡。
高郁憬站在淩家别墅的雕花鐵門外,手裡拎着個靛藍色禮盒,一套絕版的博爾赫斯詩集,他在古董書店找了三個月才湊齊全套。這禮物顯然越過了長輩該有的分寸,就像他此刻不該在胸前的西裝口袋裡放着一支含苞待放的海棠。
他原本隻打算送份禮物就走,但當車停在淩家别墅前,他看見院子裡那棵晚櫻居然還撐着最後幾簇粉白,花瓣随着暖風不斷飄落到草坪的野餐墊上,而淩元菁就坐在那花瓣雨裡,膝頭攤着本《雪國》。
“高總?”保姆打開門時滿臉驚訝,“淩總去杭州出差還……”
“高叔叔!”她擡頭看見他,赤着腳就跑了過來,鵝黃色的連衣裙下擺沾着草屑與花瓣,“您真的來了!”保姆識趣地退開。
高郁憬這才注意到院子裡隻有她一人。
“你爸爸…”
“我知道他趕不回來。”淩元菁接過禮盒,指尖不經意蹭過他手腕,“但您不是來了嗎?”她眼睛亮得讓他想起某種小動物。
草坪中央擺着個奶油蛋糕,歪歪扭扭寫着“18歲要做大事”,明顯是自制。高郁憬注意到料理台上還有打翻的糖粉和擠壞的裱花袋。
“自己做的?”
“嗯!”她耳尖泛紅,“本來想做個蝴蝶造型,但奶油太不聽話了...”突然伸手抹了點奶油點在他鼻尖,“壽星的特權!”
這個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晚風突然變大,最後幾朵櫻花撲簌簌落下來,有一瓣正好沾在她唇邊。高郁憬幾乎要擡手去拂,卻在半空硬生生轉去整理自己其實很平整的袖口。
“許願了嗎?”他轉移話題。
“正要許。”淩元菁點燃蠟燭,火光在她瞳孔裡跳動,“但需要您配合——閉上眼睛三十秒。”
見高郁憬遲疑,她補充道:“我去年在南甯學的祈福儀式,必須有人在旁邊誠心祈願才靈驗。”
他隻好閉上眼。黑暗中嗅覺變得敏銳,櫻花的淡香裡混着她身上的橘柚調香水,還有奶油甜膩的氣息。三十秒變得無比漫長,直到她開口“好了!”她聲音裡帶着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