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個總愛突然跑來辦公室,往高總咖啡裡偷偷加三塊方糖後又迅速跑開的女孩。
當救援隊擡出,那個紅色身影時,我看見高總踉跄着往前沖了兩步,手臂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僵硬的弧線,像是要接住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救援隊長遞來遺物收納袋時,高總突然抓住對方的手腕:“輕一點,她怕疼。”
我别過臉去。
葬禮上,高總跪在靈堂前整理花束。
我上前幫忙時,發現他正把淩小姐送他的那條領帶取下來往自己手腕上纏,暗紋蝴蝶貼着脈搏,像是要勒進肉裡。
之後三年,他每周都讓我買一束繡球無盡夏。直到那個雨天,我按慣例在早晨八點去送文件。
鑰匙插進鎖孔時,我就覺得不對勁,玄關的燈亮着,他從來不會忘記關燈。
“高總?”
屋裡靜得可怕。
暖氣開得很足,可我卻打了個寒顫。
他靠在床頭,胸前抱着淩小姐的照片,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
床頭櫃上的藥瓶敞着口,白色藥片撒了一地。病曆本攤開在枕邊,最後一行寫着:“患者拒絕所有鎮痛治療”。
我想起上周彙報時,他全程都站着聽,原來不是不想坐,是根本坐不下。
筆記本電腦還亮着,屏幕停在某個文檔頁面,光标在一行字後面閃爍“你總說蝴蝶該飛向更廣闊的世界……”
後面的内容永遠等不到了。
他的眼鏡就放在鍵盤上。
我下意識拿起來擦了擦,鏡片上沾着一點水漬。
我不知道那是他的眼淚,還是今早飄進來的雨。
收拾遺物時,我發現高總的手機屏保是一張淩小姐往他臉上抹奶油的照片,而電腦裡遺囑追加條款是将白溪山的老松樹區域設為保護區。
最後一項委托是淩先生交給我的。
安排好高總的葬禮後,我前往白溪山,在山頂把他們的骨灰混在一起撒向雪山。
山風卷起灰燼時,我忽然想起有次加班,聽見高總對着電話說:“元元,适可而止。”
當時我以為他在訓斥孩子。
現在才懂,那分明是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