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元菁再次返回宿舍，推開門，正撞見一個紮着雙馬尾的女生蹲在地上整理書箱，滿地的《追憶似水年華》和《百年孤獨》散落成小山。

“需要幫忙嗎？”淩元菁放下行李箱。

女生猛地擡頭，圓框眼鏡後的眼睛亮得驚人：“你會法語嗎？普魯斯特這句話我查了三本詞典都沒搞懂。”

這就是淩元菁與陳妤妤的初遇——以一場關于意識流文學的辯論開始，以共同吐槽食堂的糖醋排骨過甜告終。

淩晨三點的宿舍飄着紅燒牛肉面的香氣。陳妤妤盤腿坐在上鋪，熒光筆在《尤利西斯》上劃出扭曲的波浪線：“詹姆斯·喬伊斯要是活到現在，肯定是個論壇灌水高手，你聽這句，意義就像鹽粒落進大海，這不就是當代廢話文學？”

淩元菁從筆記本電腦前擡頭，看見對方睡衣上印着的柴犬圖案被台燈照得發亮：“那你覺得我新寫的這段怎麼樣？女主在圖書館遇到神秘男人......”

“停！”陳妤妤突然翻身下床，赤腳踩過滿地稿紙，“關鍵不是相遇場景，是氣味！”她抓起淩元菁的香水往空中一噴，“比如他袖口有淡淡煙草香，女主聞到就想起小時候父親大衣的味道，普魯斯特效應嘛，氣味才是喚醒記憶是關鍵！”

淩元菁怔怔看着霧氣中閃爍的塵埃。

不知為何，她想起夢裡，在一片雪松的氣味裡夾雜着一絲淡淡煙草香的氣息。

每晚九點，淩元菁都會準時出現在宿舍陽台。

手機支架支在晾衣杆上，鏡頭裡是父母并排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畫面。

“爸，老宅的閣樓到底藏了什麼？”第二十七次視頻通話時，她終于忍不住問。

淩峰遠正給蘇韻剝橘子，聞言手指一顫，橘汁濺在真絲領帶上：“等你哪天把《雪夜來信》寫完，我就告訴你。”

蘇韻笑着搶過手機：“别理你爸，他連結婚戒指都藏在閣樓餅幹盒裡......”

屏幕突然黑屏。

淩元菁盯着“網絡連接中斷”的提示，思緒還停留在閣樓和鑰匙上。

“元元，你打完視頻了嗎？面快煮好了。”思緒被陳妤妤打斷，“來啦，”淩元菁索性不再想這其中的關聯，等把《雪夜來信》寫完，或許一切就都清晰明了了。

開學兩周後，大一新生表演班裡還差個節目，學委聽起陳妤妤提到過淩元菁從小彈琴，詢問意願後，向校裡報了上去。

迎新典禮前夜，淩元菁獨自留在琴房加練。

月光從拱形玻璃窗斜斜切進來，将黑白琴鍵鍍上一層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