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瑤和季岑,正在屋頂上,臨着小木桌,面對面而坐,相對而飲。
際日城當地特色的重口菜,鋪了一桌,滿滿當當。他說這是為慶祝唐瑤圓滿完成工作任務。
唐瑤戴着一次性手套剝小龍蝦,湯汁一濺,直迸他而去。季弟弟反應靈敏,扔了筷子,拖起椅子,往後退卻了一大步,離得她遠遠的。
那小龍蝦的湯汁就濺在季弟弟面前倒滿了啤酒的玻璃杯裡,酒心氣泡表層漂起兩滴油污,緩慢擴散。
季岑抿着唇,觑她一眼。
一雙極好看的眸子裡布滿了嫌棄,連帶着雙眼皮的褶皺都更深了些。
弟弟吃了癟的模樣,着實滑稽可愛。
唐瑤可着一個勁兒地笑。
兩個人正說着明天“極限挑戰”的事兒呢,樓下的木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原來是辦事處那兩個始終未露面兒的長駐人員回來了。
樓上的人聊得正歡。
并未發現樓下的人,眼裡淡淡的晦暗。
看着怔在原地的栗文俊,徐禹珂拍了拍他的肩,象征性地送了他兩個字:“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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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禹珂事不關己地打了把清水洗臉。
栗文俊則是丢下背包,三步并做兩步,在狹窄的樓梯上,健步如飛。
憋着一口氣爬上屋頂。
唐瑤和季岑本是東西向而坐,栗文俊直接坐在南向位置,擠在他倆中間,硬生生将兩個人聊得好好的話題,打斷。
并阻隔開二人看向彼此的視線。
“懸崖大擺鐘?”他抓起一隻龍蝦開始唆:“瑤姐,我帶你去啊。”
才不要。
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唐瑤及時閉嘴。
怕被栗文俊看出她對季岑動機不純,破壞她的拐弟弟大計,她一把拍掉栗文俊的手,轉移話題:“你洗手沒啊?”
沒等到栗文俊回答,唐瑤又繼續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徐總呢?”
同時,她探了脖子往樓下,看到徐禹珂正在用毛巾擦臉,她喊他:“徐總,吃飯沒啊?”
“他是仙人不吃飯。”栗文俊一邊剝蝦一邊使喚唐瑤:“瑤姐,你快給我盛點兒飯,餓死我了。”
于是,唐瑤被迫徹底結束了和季弟弟相談甚歡的話題,起身下樓去給電燈泡栗文俊拿碗筷。
經過他身旁時,還是對他打斷她和季弟弟聊天的事耿耿于懷,輕踢了他一腳,沒好氣地說:“去洗手。”
“遵命,我瑤姐。”
栗文俊追着唐瑤下樓,屋頂上就留季岑一人。他幹脆咬上根煙,也趿着拖鞋下樓,進了徐禹珂的房間,斜靠在他的門框上,緩緩吐出口煙霧:“老徐,新品推得怎麼樣?”
“還不錯。”徐禹珂拎起條沙灘短褲準備去洗澡,想到什麼,他又拎起件淺灰色T,回季岑:“客戶想看樣機。”
季岑抽了口煙:“那你回去一趟呗。”
徐禹珂點了點頭,反問他:“你不回?”
季岑挑眉,不置可否。
“真打算一輩子待這兒了?”
“有什麼不好?”季岑緩緩吐出一個煙圈:“耳根子清淨。”
“跟你哥對着幹,你有什麼好處?”
“那你呢?跟你爸對着幹,你又能有什麼好處?”
“當我沒說。”徐禹珂低笑了聲,拿着衣服去洗澡,經過季岑身邊時,兩根長手指一探,夾走了他手裡的煙,丢在地上,用腳碾滅後,悶聲道:“聽我一句勸,少抽點煙,多活兩年。”
“看不起誰呢?誰還沒個混的時候?”季岑不以為然,自覺地拿起靠牆擺放的苕帚,将煙頭掃進簸箕裡,嘴上并不肯服輸:“再說我這毛病,還不是跟你學的?”
徐禹珂笑笑不語。
季岑收起懶散勁兒,撣了撣他的肩,正色道:“先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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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瑤拾了兩副碗筷,擺好。
四人桌一面都沒落着空。
這是自唐瑤來時,最熱鬧的一日。
聽栗文俊吹噓他和徐禹珂此番出差的成果後,唐瑤敬佩地向徐禹珂舉起酒杯:“徐總發财哦。”
“還可以。”徐禹珂淡然舉杯,回應她。
栗文俊不滿地搶戲:“我的功勞也不少,你也敬敬我。”
唐瑤剝了顆水煮花生,将兩瓣紅肉擺在他面前,打發他:“徐總發财,我們整個組都跟着領獎金的。你呢?敬你我有什麼好處?”
“隻要瑤姐你一句話”,栗文俊可能是喝多了,大着舌頭道,“我的獎金都給你。”
借着醉意,他半真半假道:“我都給你,我也給你。”
“?”唐瑤敲了敲裝有水煮花生的碟子,抓了一把連殼的花生捂在他手裡,皺着眉頭道:“這麼多花生米,你都能醉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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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栗文俊被唐瑤趕下樓去洗澡。
徐禹珂在收拾桌子。
“這種粗活怎麼能讓我們财神爺幹呢?”唐瑤攔住他說:“您這雙金貴的手,應該用來多簽幾份合同。”
“收拾桌子這種小事,我和季弟弟來就行了。”
“诶,季弟弟呢?”
向來勤快的弟弟,此刻寂靜無聲。
唐瑤回過頭去看他,發現他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地盯着某處看。
唐瑤順着他的視線,發現了銀杏樹枝桠上藏着的胖橘貓,兩隻綠幽幽的眼睛正滴溜溜地轉呢。
似乎在等人離開後,計劃着大幹一場。
“季弟弟?”徐禹珂饒有興緻地停下手裡拾碗筷的動作,笑着看向季岑,問唐瑤:“你叫他弟弟?”
“怎麼了,徐總?不合适嗎?”
“合适,怎麼不合适?”
徐禹珂端着盤子下樓,聲音漸飄漸遠:“隻不過,你這位弟弟才是真财神爺。收拾碗筷這種粗活,還是我們這種,要靠财神爺賞口飯吃的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