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的目光落點從角落裡的劇本，地上的玻璃碎片再到魏時有，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但對方沒看她。她梗着脖子放狠話:“重來一次，我也不會和你營業！”然後以要把磚塊踩碎的力度上樓換衣服。

保姆車來得很快，魏時有還記得姜流身邊的助理是尖下巴的漂亮女生，今天進來的卻是蘋果臉妹妹，手裡還拎了奶茶，進門就沖她問好。

“魏老師，我是來接姜老師的，你喝奶茶嗎？我點了三分糖的。”

蘋果臉妹妹笑起來臉上有酒窩，她把奶茶遞到魏時有手裡，魏時有不對打工人說難聽的話，隻能接過去:“謝謝。”

姜流恰好從樓上下來，冷哼一聲往外走，蘋果臉亦步亦趨地跟上去，大門被合上時魏時有還盯着門口發愣。

她把手裡的奶茶放到一邊，繼續收拾地上的玻璃殘渣，再小心也還是被某顆細微的玻璃劃破指尖，連心都一起隐隐作痛起來。

戀愛三年，這樣的吵架不在少數，出于營業需要，節目拍攝結束後她們稀裡糊塗地就交往下去了，親近到負的距離也有，但總有跨不過去的邊界，比如姜流今天說的——我們難道真的在戀愛嗎？

她們好像沒辦法好好地交流，聊工作會被指控她在指手畫腳。上頭時姜流偶爾會摔東西，即使一次也沒落在她身上，魏時有還是覺得恐懼，她覺得自己在這段戀情裡已經足夠努力和疲憊了，但她好像沒有辦法處理好工作和生活，也沒有得到過姜流的愛。

分開的時間多于見面的時間，魏時有偶爾覺得自己像養了一隻小貓，貓是不能挽留的，她隻能在它來的時候給它懷抱和親吻，但是沒有辦法讓它停留在家裡擁有“主人”的概念。

在反複的争吵裡面，魏時有也覺得很疲憊，她把一片狼藉的沙發收拾好。開始思索怎麼提出分手，在想到這一點時，她的心髒鈍痛。

分手。

和姜流分手。

魏時有還能想起第一次見面對方對自己說的話，能想起一起穿着制服在跑道上慢跑的畫面，還有下雨的時候撐一把傘……在生存節目裡，姜流把身上的錢買了幾支玫瑰，拿到她面前時眼睛亮晶晶地期待她表揚。

是愚蠢的做法，但确實浪漫。

如果說沒有愛上那一刻的姜流是假的，但如果說現在不覺得辛苦也是假的。

那時候當然愛，沒有人會不為拿着三朵玫瑰跑過來的姜流動心，可是如果這一切建立的基礎是虛假的劇本呢？魏時有想到這一點就想發笑，她揉着眼睛眼淚卻這樣落下來了，她們隻是幕後工作者在台前架好的木偶，表演着劇本設定好的心動橋段，但她真的就跌進去了。

戀綜結束之後，她們半真半假地，到今天為止談了三年戀愛，魏時有不是沒有厭倦疲憊過，但這一刻是非常清晰地明白——大概真的要在這裡停止了。

經濟學上有沉沒成本的概念，指以往發生與當前決策無關的成本，是已投入無法收回的成本。人總因為沉沒成本影響很難及時做出理智的決策，但魏時有清晰地明白——無論過去三年還是五年甚至十年，她在這一刻好像已經和姜流走到盡頭了。

她坐在沙發上，還沒起身先接到導演的電話:“小魏，你說服姜流了嗎？我覺得她的氣質實在是很合适女主角……實在不行，我可以再拔高一點預算……”

“陳導，實在是不好意思，姜流她檔期抽不出來，也沒有經驗不敢挑大梁，還是換個人選吧。”

“也行，我明天去戲劇學院看看能不能面到合适的女主角。小魏你不忙吧，一起過去看看，能不能擦出火花？”

“您到時候直接把時間發過來，我最近沒什麼事忙。”

魏時有挂了電話，從沙發上起來才發現腿已經麻了，她提着腿往樓上走，推開房間門環視一周——其實她沒有什麼需要帶走的。

房間裡比起她，更多的是姜流留下的痕迹，牆上的挂畫，桌上的鍵盤和桌上沒擦掉的一點水彩顔料。魏時有拉開抽屜，又觸電般地合上，裡面是容納着她們過去拍攝的照片的相冊。

多久沒有看過它了呢？

其實姜流才是喜歡拍照的人，海邊日落山上日出随時随地都要來一張，熱戀的時候買的一束花都能拍半小時。

但是她們也很久沒有拍照了。

魏時有小心地把相冊拿出去了，拂去上面沾到的些微灰塵，心髒裡盛着酸澀的感情，嘗試着打開它。

相冊比過去輕了一些，也許是她的錯覺，魏時有的心跳忽然加快。

第一頁，第二頁，第三頁……翻到最後，魏時有才承認這本相冊此刻空空如也，把它清空的人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她無從得知。

所以，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們的感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吧。姜流像她一樣也覺得疲憊和厭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