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冒犯，但确實夠大膽，她的臉也比上一個人貼合角色。導演面露詫異猶豫了兩秒，魏時有已經站起來:“我沒有問題，請問是哪一段呢？”

“就陳湍殺人那一段吧。”試鏡時劇本并不完整，她們手裡的隻有零碎片段，靠個人揣摩情緒，但眼前的人很貼合角色，在她眼前展現的狀态也很貼合。

魏時有走到邬斂身前，幾秒鐘内邬斂就調整好狀态擡眼看她，陰沉沉的眼，握緊的拳頭仿佛下一秒要動手:“為什麼做這種蠢事？你同情我嗎？”

“不是的……我隻是……”

怯懦的人沒辦法坦誠，魏時有開口也說不出其他話:“你以後不用再害怕了。”

“……”

邬斂定定地看着她，而魏時有沖對方笑，含着眼淚的眼睛亮晶晶:“桔梗，你以後可以像我想象中一樣變成幸福的人了。”

“如果我說不呢？”

對方忽然湊近，是劇本裡沒有的動作，魏時有驚訝地被對方抱住，有雨落到她肩膀變得濕漉漉:“如果我說不呢，陳湍？”

驚訝的情緒還沒完全消散，邬斂已經松開了她，推開半米之内的距離，隻肩膀的一點濕潤提醒她發生過什麼:“謝謝魏老師的配合。”

“你的表演很不錯，我很好奇你對角色的理解，為什麼程桔梗最後會擁抱陳湍呢？劇本裡沒有設計這一段。”

編劇坐在角落裡，厚眼鏡片讓人看不出她的情緒，發問的語氣也平靜無波。這位作者對于角色的愛過分強烈，有過把原著裡戲份頗多但演繹不好的演員戲份一剪沒的情況。她現在開口，也讓魏時有擔心她不滿意邬斂的表演。除了最後的擁抱讓魏時有吓一跳之外，對邬斂很滿意，臉和情緒都能到位。

讓沒有姜流這件事顯得不那麼可惜。

“我覺得程桔梗這個人物太收着了，從開頭到結尾一直隐忍的話就隻是受氣包了，在這裡情緒爆發一下，顯得更自然。她其實期待陳湍說愛她，但是陳湍不會說。”

邬斂這時候看起來又很乖，眼淚挂在她睫毛上隻像裝飾的水鑽，回答問題的時候會笑，這一秒乖順得似曾相識:“這是我的個人理解，可能有錯誤的地方，辛苦您指出來了。”

“沒有……你說得挺好的。”

編劇也點頭，雖然大家都挺滿意，但也不敢一口咬定:“你可以回去好好準備第二次試鏡，我們非常期待你的表現。”

等面試完所有的人，魏時有又和評委聊了一陣，大家都統一覺得邬斂不錯，導演放話:“如果第二次試鏡沒什麼問題，程桔梗就定邬斂吧，小魏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挺好的。”

到了停車場快走到車邊，魏時有才看見有人在柱子旁邊靠着，她瞥了一眼，那人幾步就走到她面前:“魏老師。”

是剛才試鏡的邬斂，在停車場的昏暗燈光裡依舊白得驚人，聲音比面試時黏糊，帶一點甜意:“魏老師能載我一程嗎？在這裡打不到車。”坦蕩得讓人難以質疑她的用心。

魏時有望着她，後者鼻尖上盈着汗珠，沖她無辜地眨眼睛，助理在旁邊不敢說話。

無論是不是巧合都不重要，娛樂圈裡拜高踩低多，對于上位者的奉承好像到什麼時候都不嫌少，為此屈膝或者付出更重要的東西也不足惜。而喜好意圖是無法揣測的，理智角度和感性也完全不同，但魏時有希望接下來，拍戲的時候能和她好好相處。

“前輩可以載我一程嗎？拜托啦。”

試鏡的新人雙手合十又拜托了一次，她的眼睛彎起來的時候顯得更漂亮，從櫥窗裡的漂亮玩偶變成鮮活的人。

魏時有不做聲的時候也是在思考，對方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但還是妥協了——邬斂擡眼看着她的時候眼睛好亮，在停車場裡昏暗燈光裡也亮着，戳到她心裡某塊角落。

“上車吧，你去哪裡？”

“華戲，說起來前輩還是我的學姐呢。”

邬斂和她都坐在後座，對方安分地把手放在膝蓋上，又轉頭看她:“學姐對我今天的表現滿意嗎？”忽然開始叫她學姐，拉近的距離讓空氣變得粘稠。

“挺好的。”

魏時有想說以後加油又忍住，不知道怎麼劃清界限，索性用沉默來對抗，幸好在下車前邬斂也沒再說話了。

到達華戲門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邬斂開門下去，魏時有終于在夜色裡面想起來相似之處。

邬斂和姜流有點相像，也可能在擡眼那一刻，閃閃發光的眼睛很像。意識到這一點，她在回家的路上更加沉默，自己好像比想象中的更難釋懷。

但那又能說明什麼呢？留戀過去的幻影是人之常情。魏時有确信，她真的在這段感情裡沒辦法再付出更多了，也不期盼再得到任何回報。

但一低頭，才發現座位上還落着一管口紅，黑色的管燙了金字。落在座位上不算紮眼，但魏時有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