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進房間的時候,豆豆和姜流兩個人一人一邊坐在床上,姜流舉起手來給她看,掌心上躺着脆弱的拉鍊頭一枚。
豆豆的嘴翹得可以挂醬油瓶了,裙子被拉壞了,但她沒哭,即使覺得傷心。她盯着魏時有等待對方的下文。
“豆豆。”
魏時有在她面前蹲下來,她身上還穿着拉鍊壞掉的裙子,後背冷飕飕,在這一刻流眼淚不好。
“我們現在先穿别的衣服出去好不好?等逛完動物園,姐姐給你買新衣服。”
“會騙人嗎?”
她豎起一根手指,魏時有也和她拉鈎,豆豆心滿意足地笑起來,換完衣服就和她們出發了。
熊貓忽然又成為了熱點,無數人排隊等待數小時隻為了隔着玻璃或者數米觀賞一隻黑白糯米團子。節目組溝通過後打算放棄觀賞熊貓,排隊等待時間太長,而且能夠錄制的内容也有限。
“除了熊貓,我們也還有很多動物可以看的。”
豆豆換了一條粉色的裙子,剛好小蝴蝶也穿了粉色公主裙,晃來晃去真的像花蝴蝶了。她隻匆匆看了一眼就上車,但那抹粉色像是留在視網膜上了,她看哪裡都是一片粉。
兩個姐姐依然牽着她的手,豆豆坐在正中間挺直自己的背,因為努力坐得闆正反而出了一身汗。
“豆豆喜歡小熊嗎?或者喜歡老虎?孔雀?”
姜流列舉了幾個小孩大概會感興趣的動物,但豆豆甚至沒給她一個眼神,還是魏時有主動接話:“動物園還有火烈鳥,就是紅色羽毛的鳥。”
“真的啊?”
紅色羽毛的鳥聽起來很特别,一下吸引了豆豆的注意力,姜流調出動物園的電子地圖讓她細看。
到達目的地,三組家庭分别從不同的門出發觀賞,最後到附近的民宿聚集,進行比拼。說是比拼,小孩當然不能作為考核的主力,大人要更加用心。
“這裡是食草區!”
豆豆看見食草區的标牌,走過去,姜流在研究旁邊的地圖,魏時有蹲下來給她拍了一張照片。她笑得露出還沒換的牙齒,白白的成排的牙齒。
不知道怎麼形容這樣的心情,即使穿着不那麼喜歡的裙子,即使身邊是并不長久陪伴的“父母”。她的心髒賣力地跳動着,因為太高興笑得臉都要痛了。
動物園區大多是有味道的,追求觀賞性也不能強行把它們變得幹淨,圍在旁邊的人滿身大汗的味道也應該是強烈的,但豆豆全都忘沒有察覺到。
三十塊錢買一把羊吃的草好像不劃算,她好像沒吃過超過十塊的雪糕,但是姐姐把她抱起來,羊被她吸引着湊近的時候她屏住呼吸。
羊的熱氣要噴到她臉上了,但是這種感覺并不讨厭,草也在不知不覺之中喂完了。
她隔着水流看湖心的天鵝,白色的羽毛,纖長的脖子,想到讀過的《醜小鴨》就疑惑起來:“難道天鵝小時候長得很醜嗎?”
“不是不好看,是因為它和其他的小鴨子不一樣。對于鴨子來說,長得不像鴨子就是不好看。”
這樣的回答讓豆豆似懂非懂,人類之間面孔就更相似,如何區分美麗和不美呢?但美不美不重要,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有鮮紅羽毛的火烈鳥吸引,小跑着到欄杆邊遙遙地望着。
姜流并不喜歡小孩,不是出于某些悲慘經曆的痛恨,而是因為她面對脆弱的生命,無法控制着自己不在上面留下傷痕。魏時有比她更熱衷,比她更溫柔,但這樣的溫柔現在不可能分給她。她跟在魏時有身後,這七天不止于豆豆是美夢,于她也是大夢一場。
過去她所喜歡的魏時有的穩定沉靜的特質,現在也成為她們複合的阻礙。
逛完動物園,工作人員設置了十個問題,有提供選擇的答案。避免她們什麼也不知道,三組家庭總有一組能夠擁有正确答案。豆豆卻記得清楚,最後以六分勝出,獲得了最多的生活費。被工作人員問到感想,她對着鏡頭說出真心話:“我覺得今天很幸運。”
“可是早上姐姐不是不小心把你的裙子拉鍊扯壞了嗎?”
姜流也低頭看她,她一邊一個握住兩個大人的手,難得地活潑起來:“可能這是幸運的代價?”
放在小孩裡,她既不算最漂亮,也不是最會來事的。圓眼睛黑溜溜的,盯着人看兩秒就要移開視線,腼腆又安分。但這一刻能感覺到她的快樂,豆豆轉過身去撲在魏時有身上,然後被抱起來。
她已經忘記被抱起來多少次,也忘記六歲小孩的體重對于大人來說是否合适,頻繁到形成肌肉記憶。姐姐給她買的新裙子比她鐘愛的裙子更精緻,細細的編織的肩帶,胸口上堆滿各色的花,春天留在了這條裙子上。豆豆看它一眼就愛上了它,輕盈的薄紗面料,穿上它像變成了小精靈。
七天結束之後,豆豆穿着這條裙子回了家。她的世界從此有新的春天,永遠留下的不改變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