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芙瞧着祖父眉眼間的憂愁之意,她心中又何嘗不知。可既然已經決定要走父母之前的路,那就斷然沒有在此時回避的道理。
“祖父,你就直說了吧,蓉蓉此番回來,便就不打算走了,顧家的事情蓉蓉自然也該承擔起來。”
顧家的現有的産業,大多都是顧若芙父母在世時掙下的,依照當朝律“庶不占嫡産”,這顧家三房的生意縱使其他幾房的叔伯有心幫扶,在諸多事上也實在是難以插的進去手。
而顧若芙作為嫡出的唯一子嗣,即便是女兒身,也可繼承父母的全部産業。
老太爺聞言重重的點點頭,“你既有此打算,我倒也算是心安。”
“可是,蓉蓉也當知曉,商賈之道實難立足,當初若不是你父母足夠謹慎多思,細心籌謀,也斷然是做不出來這一份家業來。但眼下你父母驟然離世,顧家這龐大的運作體系全靠一人是無法維系的起來的,這些時日我已是勉勵而為,卻也是接二連三的損失了不少。”
“祖父知道,是祖父年紀大了力有不逮。你正當年輕,定然會比祖父做的要好些。但當下商場時局實在艱難,你又是以未婚女子的身份接手顧氏商号,外面環狼伺虎,叫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當初,之所以送你去盛京,也是想借着你姨母家的勢力護一護你,替你尋一門親事,待将你平安的送嫁出門,這些生意倒也可以順理成章的以嫁妝的由頭,重新回到你的手裡。”
說到這裡,老太爺忍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可此番之事,實在叫我們措手不及。”
對于祖父的打算,顧若芙自然是知曉的,上一世便是如此。顧氏的全數家财盡數落到了她的嫁妝單子上,成了她婚儀時叫整個盛京都為之一震的十裡紅妝。
可這又怎麼樣呢?
這些本該大放光彩的東西,卻都隻能落到侯府的倉庫中積灰落塵,她也沒少被京中婦人嘲諷是倒貼嫁入。
顧若芙心裡實在不舒服的緊,斂了斂心神,強壓下心中酸澀之意,蹲到老太爺的膝下,說道:“祖父,我知你所說何意,可在此之前,蓉蓉還是想勉力一試。我知道行商艱難,也知道以女子之身想要站穩腳跟更是難上加難。可蓉蓉不想讓父母留下的心血,成為裝點旁人門楣的财寶,這些本該發揚光大的産業,蓉蓉想學着父親母親的樣子,盡力将它做好。”
此話一出,老太爺神情之中皆是難掩的激動。
這話倒是激起了他心中一直遮掩着的不甘,正如蓉蓉所言,誰願意将自己的畢生心血全權托由他人?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誰也不想走上這條路。
老太爺瞬間熱淚盈眶,喜極而泣,拍着顧若芙落在他膝上的手,連連歎道:“好好好!是我顧氏子孫,是我顧家的好孩子。”
半晌,老太爺擦幹淨了眼中的淚水,神情之中也是難掩的光彩。
“蓉蓉既然已經決定好了,那祖父必然會全力支持和輔佐你,若有什麼事需要祖父或者顧家做的,蓉蓉盡管開口,我們都會全力配合你。”
顧若夫本以為在此時提出這事,還需得費一番口舌,可沒想到祖父竟然這般爽快的就答應了。
而聽着祖父的話,顧若芙忽覺得肩上的擔子變得重了起來。
“好,祖父。”
顧若芙聽着外頭響起的梆子聲,這才想起此時已經不早了。
“祖父,今日也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等明日各位叔伯長輩回家之後,我們再做商議。”
顧若芙安置好了祖父,再次回到自己的小院時,荀潇正着急的在房前來回踱步,見顧若芙隻身撐着傘回來,連忙闖進雨中迎了上來。
“姑娘你去哪裡了?怎的也不尋人來喊我一聲,荀潇也好去接你。”荀潇接過顧若芙手裡的傘,扶着顧若芙繞開了地面的積水,“我剛才去了老太太的房中沒尋到你,又沒人知會我一聲姑娘的動向,所以隻能在這裡幹着急。”
“我去見祖父了,跟祖父叙了會話,出來時時間已經不早了,這雨下的也沒有方才那般大了,何必再這樣兩頭麻煩的去折騰旁人,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走回來的。”顧若芙解釋道。
荀潇聞言倒是理解了。
現下這個點,府裡沒休息的恐怕也隻有老太爺了。
荀潇替顧若芙張羅着洗漱,安頓好之後,正準備在外間守夜,便聽到裡間傳來顧若芙的聲音。
“荀潇,今日都累了,你也回房歇着吧,明日不必早來,等你睡醒後,陪我再去街上走一趟。”
荀潇剛想推辭,卻聽裡間的人催促道:“去吧,把門窗都帶上。”
荀潇的動作一頓,随即倒也乖覺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