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姑姑聞言，心裡不禁有些波瀾，瞧着張氏眼中的失魂，隻得扯着笑故作輕松的同張氏打趣着說：“倒也是合理，也唯有這般浸着水的氣候，才能養出蓉蓉小姐這般水靈豔豔的人物來。”

話落，張氏的神色卻更加不自然了，頓了許久，像是感慨似的道：“是啊，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難怪蓉蓉不願留在盛京。”

是感慨，卻也是傷懷

屋子裡的聲音歇了下來。

“叩叩。”

門外忽的傳來敲門聲。

“姨母可曾歇下？”

張氏聞言立即瞧了一眼外頭。

外頭此時的天光微微暗沉，卻也大多是占了這霧氣綿綿的緣由，按着時辰來看，此時在盛京該是亮堂堂的天才對。

盛京。

思及這兩個字不由得頓住，随即緩過神來立即撥開了芳姑姑正在替自己熏艾的手，示意她将東西收起來。

“尚未，乖寶，快些進來吧。”

話音傳來，門也被從裡頭打開了，芳姑姑一臉笑意的迎着，“表小姐，夫人正念叨你呢。”

顧若芙也壓下心頭思緒，臉上也報着淺淺的笑，同芳姑姑搭着話，“姑姑近日在這裡住的可還好可還習慣？”

芳姑姑聞言倒是有些受寵若驚，笑着應道：“習慣的，都習慣了。”

顧府的繁華可絲毫不屑于遠在盛京的侯府，甚至有時的吃穿用度比侯府都要鋪張不少，連她這個下人住的屋子也都是頂好的配置。

顧若芙一進屋子，便聞着屋中淡淡的艾草味，瞧了一眼此時在風雨中依舊半開着的窗子，立即有些緊張的快步走到張氏跟前，似是檢查般瞧了瞧張氏，“姨母可是有何不适？為何要熏艾在房内？”

艾草味道極其明顯，實難隐藏，被顧若芙發現倒也算是意料之中。

張氏拉過顧若芙的手，将她按坐在自己的身旁，笑道：“哪有什麼不适！隻不過昨夜瞧着角落裡是有什麼未曾見過的蟲蟻，心裡惶惶的，才想着在屋内點艾熏一熏。”

顧若芙緩緩點了點頭。

南邊多蟲蟻，這個季節外頭又下着雨，這些個蟲子之類的東西自然是會往房屋内跑的，倒也不算是什麼稀罕事兒。

“既如此，姨母該同我說的。”顧若芙卻還是有些憂心，南方這些奇奇怪怪的蟲子略多，也不知會不會擾了姨母休息，想着又回身朝着荀潇吩咐道：“你叫人在多用些驅蟲藥粉，替姨母這院子周圍好好的驅上一驅，别叫這些個蟲子擾了休息。”

荀潇立即應聲。

“你們都退下吧，我同姨母說說話。”

将屋裡的人都遣退後，房中隻剩下她們姨甥二人。

顧若芙欲要趴伏在張氏的腿上歇緩片刻，可卻在靠近張氏的膝蓋時，聞着了更加濃烈的熏艾氣味，心頭忍不住一顫，一股酸澀之意瞬間掩蓋在心頭之上。

回想起往日在侯府時，姨母總對她噓寒問暖，事事俱到，可現下姨母到了她的家中來，她不僅沒有陪在身旁，就連姨母何時有了腿寒之症都不知。

可瞧這姨母的樣子并不願與她多說這些，她又何嘗不知姨母心中所設想的，顧若芙極力遮掩住自己的情緒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趴伏在張氏的腿間，可手卻忍不住輕輕的替張氏按着雙膝。

“姨母且安心在此處住下，待蓉蓉将手上的一些事情安排妥當了，等外頭天氣放晴，蓉蓉便帶姨母出去好好的轉一轉，陵江府這裡繁華喧嚣可絲毫不亞于盛京呢。”

張氏聽着顧若芙的話，心頭也是一陣暖意，“我這邊無礙的，你方才歸家族，又被寄予厚望，有諸多事務要忙，你先緊着你的事做，我若想出去讓雲芳陪着我也是一樣的。”

“那怎麼能行！”顧若芙卻有不依，“族中之事近兩日便可理清，沒有什麼忙的，等這一場擾人的煙雨過去了，蓉蓉便陪着姨母四處逛逛瞧瞧。顧家在此地盤亘多年，有許多拿得出手的物件與店鋪，到時便陪着姨母一同逛逛瞧瞧，也給姨母您挑一些喜歡的。”

張氏聞言自是高興的，樂呵呵的摸着顧若芙的青絲，“好，好，蓉蓉怎麼說都好。”

“那姨母往後可就在我這好好住下，蓉蓉要一直一直陪着姨母。”

顧若芙聽到一聲輕笑。

“好，那姨母往後可就要靠着咱們蓉蓉贍養天年了。”

張氏說的輕巧，可顧若芙聞言卻心中酸澀。

姨母以前雖是永安侯之妻，但卻也備受提防。

上一世，張氏無子無女，顧若芙本也未曾多想，可後來才知曉，張氏自嫁入侯府，便被勒令服用避子的藥物，永安侯也再三同她聲明不允許她再生孩子，而這也是張氏當時嫁入顧府之前的條件之一。否則依照張家當時落敗的門楣，張氏的身份斷然是嫁不進這侯府當主母的。

顧若芙心頭酸澀，本想問一嘴姨母是否有再婚的想法，可細細想來自己作為晚輩，實在不當在此時開這個口，以免叫姨母多心，倒不好了。

隻得咽下口中話語，但心中也做好決定，若來日姨母真的有瞧得上的人，有再婚再嫁的想法，她也必定會替姨母辦的風風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