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習的任務比較輕松,是自己背作文模闆。模闆主要源自統一訂購的小冊子,老師也會及時補充最新的熱點話題。
平時考完試,解宬會将範文與自己的文章以及模闆進行比較。一些寫得好的句子、老師強調的語法,解宬會把它們按照小冊子上的作文分類進行歸納,抄在活頁本上。這樣背誦的時候,書和筆記就能一一對應,不用手忙腳亂地到處翻。
小張老師坐在講台上勾勾畫畫,有人在座位上用口水作畫應和。教室裡讀書聲不小,正适合渾水摸魚。
早自習的自由度高,是偷懶的好時機。
許周正讀得起勁,剛打算換一本書,就看見解宬坐得筆直,雙手捧着資料,腦袋卻耷拉下去,就要吻上桌面。
嘶,看着脖子就疼。
許周伸手把解宬晃醒。沒辦法,誰讓對方是自己的朋友兼同桌。
說起來,他和解宬能變親近,源于一場意外。
念初中時,雖然他們不同班,但是教室在同一層。偶爾碰面,兩個人便混了個臉熟。
許周體力不好的原因,要追溯到幼時。三歲那年,他高燒不退,先後去了診所和醫院,都不見好。最後在市醫院,他才被診斷出來是病毒性感冒。
許周身體本就不好,那次發燒拖了幾天,更是雪上加霜。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有好事者私下給他取了個“許妹妹”的诨名。因為沒放到明面上說,加上許周并不想在這些事上分心,他就沒什麼表示。
見狀,有人覺得沒意思,逐漸轉移目标。而有人偏不信邪。
“天呐——”“這是怎麼了?”
頭好暈。
腦袋好像空白了一瞬。許周顫巍巍地坐直身子,扶正眼鏡。他忍下後腦勺傳來的痛意,看見同樣栽倒的李念生,血氣上湧,立刻對前因後果作出判斷。
可倒下去的時候,自己分明牽連了另一個人。
他連忙環顧四周,卻發現一個熟面孔倒在地上。
血流過白淨的手臂,在灰蒙蒙的地磚上累積。
滴答,滴答。
許周仿佛能聽見血滴落的聲音。
陽光毫不吝啬地照在身上,可他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如果不是解宬,現在流血的,恐怕是他的腦袋。
牆角的釘子本該安生地被拔除,現下卻借光獰笑。沾染血迹,散出惡臭,無比刺眼。
“解宬,你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
許周聲音都在發抖,差點自亂陣腳。他向周圍的同學借了幾張紙。
解宬沖他搖搖頭:“别擔心。”他看向李念生:“怎麼又是這個人?”
有的事情,他多少也聽别人講過。
其實“私下”這兩個字,并沒有什麼說服力。事情發展到一定程度,總會瞞不住的。更何況,人是最不可控的因素。
“卧槽,不是!”
陳彥鈞原意是湊熱鬧,萬萬沒想到看見這副場景,熟悉的人還身陷其中。許周着急地沖他打手勢:“你是解宬朋友吧?拜托你,快送他去醫務室!”
他本來還想搭把手,陳彥鈞已經一個箭步沖過來,背起解宬就往樓下跑,十分利落。
消息傳開,有解宬的同班同學也跟去醫務室。而這邊第一現場,有人已經趕往辦公室。
許周喘口氣才發現,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發抖。
“我們先幫你把練習冊抱回班裡吧。”
有人出聲,幫許周撿起散落一地的練習冊,重新摞好。
“謝謝,麻煩了。”許周朝對方點頭,歉意地笑笑。
他轉過身,看向正扶着牆爬起來的李念生,輕手把眼鏡摘下,小心折好放進褲子口袋。
“好玩嗎?”
帶着輕淺的笑意,許周的語氣充滿譏諷。
“……什麼?”
如果能投票,毫無懸念,許周肯定會成為“好好先生”之最,沒人見他發過脾氣。
從沒人聽過許周這樣說話,大家一時都怔在原地。
李念生直起身。他還沒弄清楚狀況,許周直接甩過來三個字。簡直不可置信。
那個書呆子……
“我說,非要做到這種程度?”
沒有絲毫猶豫,許周擡腳朝李念生走去。由于沒帶眼鏡,許周的視線有些模糊。他始終眯着眼,讓李念生看得窩火,既稀奇又發怵。
“明明是你沒長眼,往我身上撞,能怪……”“你再說一遍?”
許周在距離對方一拳左右的位置停下來。
“要不要睜開眼,好好看清楚走廊的監控?原本以為隻是腦子蠢,現在看來,連眼睛也有問題。怎麼,你又不近視,還比不上我一個戴眼鏡的?”
“等等,我知道了。因為眼裡連人都看不見,所以監控這種小東西,自然注意不到。”
許周面無表情。
眼看李念生快要發作,有人作勢想把二人隔開。
“許周!碰哪兒了?”
安锜風風火火地跑過來,身後跟着幾個壯實的男生。“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她拼命擠進包圍圈。
剛吃完晚飯回來,屁股還沒挨着凳子,安锜就聽說了這件事。她當即拉上班裡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下樓。不說動手,至少站在那裡也更有威懾力。
鬼知道她有多想長出翅膀,恨不得躍過欄杆,直接從三樓跳到二樓。
希望許周不要惹出什麼幺蛾子,菩薩保佑耶稣保佑啊啊啊……安锜在心裡狂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