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仿佛經曆了一場大戰,古典素雅的長袍破碎,險險地将他修長的身軀包裹起來,胸前袖口還染着早已幹涸的斑駁血迹,看起來狼狽極了。然而他容貌清隽,舉止端方,一襲烏黑長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身後,與破爛的穿着形成強烈對比,愈發顯得他面容白淨,氣質出塵。
——一看就是十世善人的前世本世了。
龍華恍然,又在心裡低念了一遍:“這就是我的前…前前世?”
沒想到一來就遇上了。
他的心情有點微妙,說不出是什麼奇特滋味。
雖然剛才跟手環說過,想遷怒暴揍第一世的話,但現在看到真人,這個念頭反而淡了。
他們是同一個人,又不是同一個人。
像是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本該是不同時間段的存在,竟然能像這樣面對面——
啧,真神奇。
……
雲不知微微屈身,低頭打量這個從天而降的青年。
是個年輕小子,俊美深刻的五官,勻稱結實的身體,仿佛流淌着陽光的淺蜜色皮膚,穿着異常暴露大膽的服飾——瞧上去像是南大陸的蠻族人。
他又擡頭往上看了一眼,冰裂隙的出口距離此地異常遙遠,映入眼簾的隻剩下淡淡的一線天光的痕。
他是眼見着青年掉下來的。
旁觀着青年毫無掙紮異常放松的掉落姿勢。
瞧着瞧着,甚至懷疑起青年是不是自個兒找死,主動跳下來的。
此時再看青年的眼神,果然是異常鎮定的。
沒有慌張,沒有後怕,漆黑的眼眸裡帶着些好奇與探究,正在朝他望來。
不像是失足跌落的人,也不像是失意尋死之人。
不過,不論青年是主動或是被動掉下來,不論青年需不需要他出手相助,他都愛莫能助。
踏入九寂山的範圍,他的靈力便被全面封禁,縱使有心相救,也無能為力。
在這個地方,唯有妖族的血脈天賦,還能勉強一用。
雲不知目光一轉,落到腳邊的小狼崽身上,灰撲撲的一小隻,瘦骨嶙峋,尾巴靜靜地垂在身後。
剛才就是小狼一瞬變大了尾巴,把掉下來的人給接住的。
此刻小狼肅着一張臉,端坐在趴地的青年身邊,正擡起前爪,動作緩慢的,小心翼翼去推青年的肩膀。
那副謹慎的模樣,就像從來沒接觸過人類,拿捏不準該用多大的力氣去觸碰對方,生怕一不注意勁兒使大了,會把人給掀飛了一樣。
雲不知微微挑眉,也走上前去,朝從天而降的青年伸出手去:“少年人,你沒事吧?”
青年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一言難盡。
雲不知:“??”不知為何,他感覺青年的眼裡寫滿了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的故事。
不等他多想,青年搭上他釋放善意的右手,借力站了起來:“我沒事兒,謝謝——是你救了我嗎?我叫龍華,請問你是?”
龍華一邊詢問,一邊飛快打量了四周,将附近的環境盡收眼底。
此地位于冰裂隙下方,所處位置極深,天光都照不下來。
所幸兩側冰壁不知因何緣故,竟自帶光亮,透出幽藍的微光,照亮了這方天地。
兩側冰壁呈倒扣的漏鬥狀,上方的裂縫極窄,而到了下面,空間就蠻大了,莫約二三十米寬,一邊是他們站立的雪層,一邊是淺淺流淌的冰河。
沒有了寒風呼嘯,四周幽深而靜谧。
“是他救了你。”雲不知垂下視線,看向他腳下。
龍華随之低頭看去,對上一雙淺灰色的眼睛:“狗狗?”
腳邊是一隻灰撲撲的小狗,瘦巴巴的,營養不良的樣子,腦袋還不到他巴掌大。但它的瞳色很漂亮,清透的灰,像是盛滿森林倒影的粼粼湖面,山與水都沉靜在裡面。
它豎着尖尖的耳朵,蹲坐在那兒,雖然小隻,卻莫名透着一股極為可靠的凜然氣勢,既萌又酷。
龍華不可思議地想,他總算知道所謂“看一隻狗都覺得眉清目秀”是個什麼體驗了。
這隻狗就長得格外的眉清目秀啊!
“不,他是狼。”雲不知糾正道,“我名雲不知,他名青山杳。你可以喚他阿杳。”
小狼?
有這麼可愛的狼崽子嗎!
“阿咬?”龍華蹲下身,喜愛地去摸小狼的腦袋,“謝謝你救了我,阿咬。”
伸出右手,右手被小狼擡起右爪撥開,踩在右爪下面。
伸出左手,左手被小狼擡起左爪撥開,踩在左爪下面。
一人一狼互相堅持地對視幾秒——
龍華:“……”闊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