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車燈劃過黑夜,照亮一點雨的殘影。
坐在商城電器區的葉湫池轉頭看了眼玻璃門外,看到車燈下一點也沒小的雨,又扭過了頭專心緻志的看起了電視上的貓和老鼠。
晚上九點五十,商場臨近關門,葉湫池看着到處都在收東西的商場工作人員,抿了抿唇,又一頭紮進了雨夜裡。
他跑得太快,不想打擾麻煩到工作人員的意思很明顯,讓一旁想在關門前問問他是不是需要幫助的銷售員來不及問出口。
各種店鋪一間間的關門,周圍黑沉沉,路燈的光微弱,葉湫池拉了拉自己身上濕淋淋的外套,走過一盞又一盞路燈。
刺耳的鳴笛聲突兀的響在空氣中,關車門的悶響,好似警鐘敲響的危險信号,黑色的西裝衣角翻飛,雨落在他身後。
聽到急促腳步聲的葉湫池疑惑的轉過身,下一秒一個胸膛朝着他砸了過來。
葉湫池鼻子一酸,險些被撞出淚來,剛要罵人,就被死死的勒進了滾燙的懷裡。
禁锢在他後腰上的手臂結實,這個懷抱也勒得讓葉湫池有些難以喘息,但他僵硬的身體卻一點點放軟下來,被雨淋得冰涼的身體也漸漸通過懷抱染上體溫。
像淋雨受凍又挨餓的無家可歸的流浪小貓,被強硬的抱進了一個人雙臂撐起的溫暖的家裡。
所有的擔心和後怕都消弭在這個懷抱裡,又通過懷抱被葉湫池感知。
所以被放開時,葉湫池看到“秦铮”陰沉的臉色,也乖乖站在那,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秦铮”:“冷嗎?”
葉湫池愣了下,像淚腺被碰到了開關,眼淚簌簌的往下掉,他咬着唇搖頭又點頭。
漂亮的臉上是淚是雨,眼淚溫熱雨水冰涼,暈染出一副狼狽可憐的模樣,“秦铮”有些慌了,拉着他鑽進了車後座。
“秦铮”手抖得厲害,想給葉湫池擦淚,又不敢碰現在如瓷器一樣易碎的人,張了張嘴幾次想要開口,隻說出結結巴巴又語無倫次的一句:
“别哭,老婆....你别哭..眼睛哭得好紅。”
葉湫池僵了一下,“秦铮”沒有發現,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叫了什麼。
有旁觀者在冷笑,心裡估計着時間,沉着性子,等着接管。
葉湫池垂着眼,睫毛濕成一簇簇的,挂着淚珠,乖得讓人心軟,“我以為你會罵我。”
“秦铮”根本不舍得指責一句,見葉湫池垂頭喪氣,小心翼翼的屈起手指,用指節去承接他的淚。
“不罵你,不要哭了,哭得好可憐。”
“眼睛紅紅的,濕漉漉的...”
他聲音越說越輕,輕得葉湫池快要聽不清,“...嬌嬌的,好嫩,怎麼這麼可憐啊老婆。”
“秦铮”越靠越近,在葉湫池倉皇的瑟縮下,擡手吮掉了指節上的那滴淚。
濕鹹溫熱,是老婆的水。
葉湫池推了推他,抖着睫毛,“你去開車吧,車不能一直停在這裡的。”
就這麼大條條的停在路上,幸好現在是晚上,不然身後早該響起一串喇叭聲了。
“秦铮”依言起身,開車帶着葉湫池回了最近的住處,給葉湫池拿了換洗的衣服。
浴室響起水聲,“秦铮”蹲在門口,盯着浴室的門發怔。
老婆被他帶回家了...
就在浴室裡洗澡...
兩句話在他腦海裡來回反複,他大腦發昏,眼睛盯到幹澀,舍不得閉眼,但意識已經開始恍惚。
他無力支撐身體清醒那麼長時間,哪怕極力強撐,視線也漸漸成為旁觀。
秦铮緩慢的從門口站起,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走進了主卧的淋浴間。
今天洗的第三次澡,水聲中一場風暴正在醞釀。
秦铮速度很快,洗完後到書房開始處理他堆積的工作,接軌今天他缺席的談判情況。
書房的門開着,他聽着那點細小的次卧浴室動靜,在聲音停下,浴室門打開時,他起身。
葉湫池剛走出浴室,高大的男人站在敞開的門口,敲了敲房門,“可以進來嗎?”
這種無端的禮貌克制,讓葉湫池莫名感覺到危險,局促的點了點頭,“這是你的房子。”
秦铮似是笑了下,眼底帶着寒意,“說得對。”
他走進來,拉開椅子坐下,“能不能談談。”
葉湫池抿着唇不語,秦铮慢條斯理的開口:“你爸給我打了電話,說你離家出走了。”
“為了找你,我推掉了一場價值千萬的談判,開了六個小時的車,在這個城市裡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從你家為中心,輻射出去的每一條街道我都跑了一遍,身上十幾萬的西裝被雨淋廢了,幾萬的皮鞋廢了,我花了這麼大的代價,你總該讓我知道為什麼。”
葉湫池頭被越說越低,根本不敢看秦铮,“我爸讓我去找你提項目。”
秦铮有一瞬間的沉默,“然後呢,為什麼不來找我。”
葉湫池嘟嘟囔囔的,說起這個,也還是不忿:“不想,你們之間的事和我有什麼關系。”
“他憑什麼那麼兇的推我,他自己不會找你嗎。”
秦铮笑了,站起身來,不緊不慢的卷起衣袖,充滿健身痕迹,結實有力的手臂逐漸顯露出來。
在這個過程裡,他一點點梳理着自己的思緒。
他明白過來,葉湫池被家裡保護得太天真,以為他和他爸的合作是彼此需要,最多是甲方和乙方的區别。
也許需要讨好,但不是完全的依附。
葉乾章以前保護了他的天真,現在又粗暴的把葉湫池往成年人的世界推。
秦铮最後卷了一圈衣袖,看着這個臉上還帶着不忿,天真稚嫩的夜莺,知道自己跟他講利害,威逼利誘,也隻能換來懵懂。
但他又的确需要葉湫池吃點苦頭,不僅是為他今天說過的話,也是為了之後清理幹淨隐患。
對待小孩,就要用對小孩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