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什麼呢。
他張了張嘴,低低的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音,“我爸不見了。”
秦铮頓了下,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跑了?”
“你在哪?”
......
秦铮趕到的時候,葉湫池正坐在路口的圓形石墩上,手裡捏着手機,眼神茫茫沒有落點,周圍是湧動的人群,隻有他像被抛棄在那。
有幾分可憐。
秦铮走過去,坐着的人擡起頭看着他,眉眼微微垂壓着,似乎想說話,唇瓣微微擠了擠,膠粘着般,他等了許久,也沒開口。
于是那些追問也說不出來了,嘴邊的話繞了個彎,成了一句,“吃飯了嗎?”
葉湫池搖了搖頭,秦铮就領着他,找了近處的一家餐廳,坐下來以後,又是一陣沉默。
秦铮:“該找的地方都找了嗎?”
葉湫池抿了抿唇,說:“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拜托能聯系到我爸的人問了,找不到人,電話也打不通。”
驟然得知這麼多事,還找不到葉乾章,他心中惶惶,擡眼看向秦铮,“你可以幫我找他嗎?”
“你說過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秦铮的視線和他對上,一片波瀾不驚,“他如果跑了,對你是好事。”
“你接下來的生活費,學費,畢業以後的生活我都會一力承擔下來,你不用擔心。”
葉湫池驚愕,急急的說道:“我不是擔心這個。”
“我爸,我很擔心他,他就這麼不見了是為什麼,他什麼都沒告訴我。”
“是不是蘇銘除了找到我,還找了我爸,我爸現在怎麼樣了,我難道不應該去找到他嗎?”
秦铮平靜道:“為什麼要找,你最好祈禱他永遠不會再回來,他沾上賭博之後,對你就隻有麻煩,沒有價值。”
這個餐廳是就近找的,但這個就近,也是開了車,選的一家米其林法餐廳。
裝修得很好,很有格調,水晶的燈,充滿藝術氣息的銀色金屬的花,這些環境簇擁着西裝革履的秦铮,葉湫池看着,看出了一絲高高在上的冷漠和不近人情。
“那天你問我,喜歡穿什麼樣子的你。”
秦铮颔首:“對,你選了西裝。”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說出,他心底莫名劃過一絲遲來的自得。
葉湫池蠢是蠢,但還是有品味的。
“突然提這個幹什麼?”他問。
葉湫池手攥得很緊,壓着惶然和憤怒,沒有答,而是又将話轉了回來:“什麼叫沒有價值?”
“親身父母在你眼裡是什麼沒有利用價值就可以一腳踢開的東西嗎?”
“他失蹤了,我不需要擔心他的安慰,不需要關心他,隻需要慶幸他惹的麻煩不會牽連到我?”
秦铮擰了擰眉:“你是成年人了,葉湫池。”
“父母和孩子之間,也不過是臍帶牽着利益,你不用為這件事感到自責,是葉乾章先沾染了賭博,你沒有錯。”
“他已經為了賭,铤而走險去偷材料賣,去犯罪,就已經說明他賭得很深,不可能回頭了,你找他又有什麼用。”
葉湫池聽不下去了,猛然站起身,一隻手撐在桌上,失落茫然無助的臉上終于多了幾分神采,卻是氣的,“我不想聽那麼多,你隻說你幫不幫我找我爸。”
秦铮:“做錯了事,就要承擔責任,他跑了,我沒找他回來讓他去坐牢,不讓他背負這個後果,并且承擔起他供養你讀書的責任,已經是我能做的極限。”
“找他?”
“抱歉。”
“你要認清他對你毫無價值。”
葉湫池心裡的怒火越燒越旺,聲音猛然擡高,有幾分失真:“價值價值價值!狗屁的價值!他是我爸!!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他是我爸!!”
“他養我長大,照顧我,保護我,在我初中因為太早上學長得太秀氣被罵被欺負被霸淩的時候一家家的找别人父母讓那些人給我道歉,帶我轉學,怕我在新學校又被欺負,接送我上下學三年,因為我喜歡海,就在十八歲成年的時候送我一套臨海小房子。”
“哪怕他賭了,偷了,跑了,他還是我爸,如果我不去找他,他死在哪裡了我都不知道。”
秦铮:“臨海小房子?房子登記在你的名下,沒有被他拿去賣,而是選擇直接跑路的話,他欠的不是你說的一百萬那個數字了。”
“我會找人去查一下,他如果真的是跑了,别找了,葉湫池。”
找人查一下已經是他的妥協,那句别找了,不過是不準備把找到後的位置告訴葉湫池。
葉湫池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他用怒火掀起的海浪打在了冰冷又無動于衷的岩壁上。
他竟然笑了出來,“你穿西裝,真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