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纾這幾天被林楠煩得厲害。最開始林楠是邀請她幫沈淮安唱和聲部分，OK她唱了，唱完之後對方又塞給她一張曲譜，要她回家多練習，等唱好了去錄音。

“你學過聲樂的喔？要不要來我這邊，我給你出專輯？”林楠把曲譜遞給她，點了支煙深吸一口。

謝纾接過曲譜掃了一眼，林楠這份曲譜用心得過了頭：上面不僅用不同顔色的記号筆标注了每個部分，還用小字提示了演唱技巧。

她擡頭看向林楠，此刻他正倚在錄音室的調音台邊，臉上挂着笑容，動作懶懶散散的，語氣卻無比誠懇：“你的音色非常好，重要的是，你唱歌很有感覺，就像是……在講故事一樣。”他打了個比方，試圖說服謝纾。

謝纾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裡早已沒有了初見時的探究和好奇，反而充滿了期待和真誠，可謝纾不明白，這份真誠從何而來。

“你為什麼這樣執着于我呢？我好像跟你不太熟。”謝纾的手指輕輕捏着那張曲譜，她垂眸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忽然覺得這張紙沉甸甸的。

“小阿纾對誰都這樣防備嗎？”林楠笑起來，坐正了身體，收起了一身的懶散。“哥哥對妹妹好，不應該嗎？”

“我是孤兒。”謝纾突然提高了音調，漆黑的眼眸直視他的：“我不記得我有個哥哥。”

林楠苦笑一聲，聳了聳肩：“看來不把話講清楚，小阿纾是不肯跟我合作的了。”

謝纾沉默，不置可否。

林楠将手中的香煙摁滅，示意謝纾坐下。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向她解釋着前因後果。

“阿纾，當我知道你的身份時，我很開心……”

他低聲說着，從他和林安青的關系說起，從他在林安青書房裡看到的照片說起。

“我起初……并不知道那是你媽媽，我隻是覺得她很美。”

他的語速很慢，似乎在斟酌着用詞，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講的内容會給謝纾帶來很大的沖擊，他想用盡量溫和的語言來緩解這種刺激。

“媽媽她總愛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看那張照片。她的眼神是悲傷的，可大多時候，又是懷念的、充滿愛意的，我知道，這是她的愛人。”

“林安青，我的媽媽叫林安青，”林楠輕聲說着，目光緊緊鎖在謝纾的臉上：“你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謝纾皺眉，她沒有想到，媽媽深愛的人，會是林楠的養母。可是在聽到林安青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瞳孔驟然收縮，震驚地看向林楠。

“你……”她的聲音發顫，突然覺得渾身發冷，手指不自覺地捏緊，那張精心準備的曲譜被她捏到扭曲變形。

她沒有想到，媽媽愛的那個人，竟是自己的親姑姑！

她突然覺得悲哀，為林錦琛，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面對妻子和妹妹的背叛、獨自将自己撫養長大的呢？

那個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那個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男人，卻遭受了親情和愛情的雙重背叛。

她的心裡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恨意，她憤恨地看向林楠，眼裡的厭惡幾乎要讓他窒息。

林楠苦笑一聲，聲音充滿了愧疚：“對不起，你要恨就恨我吧，母債子償，這些都是我應得的。”

“我不會恨你。”謝纾起身，聲音涼薄。

錄音室的冷光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銳利的陰影，她如刀的目光落在林楠身上：“我要見她，明天。”她一字一句地說着，“我要親自問清楚當年的事。”

錄音室内安靜得可怕，連設備運轉的電流聲都消失了。

林楠的呼吸聲變得異常清晰，他看見謝纾垂在身側的手攥得緊緊的，手背上的青筋因過分用力而凸起，那張曲譜早已扭曲得不成樣子。

“好。”他聽見自己說，“我答應你。”

季桐此時正坐在經紀人何雯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在她身上鍍了一層金邊，卻照不進她微蹙的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