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羨之喜歡謝纾。
已經明顯到連陳希都看出來了。
季桐剛拍完一場戲,正從陳希手裡接過保溫杯,她揭開杯蓋,溫水氤氲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表情,卻遮不住她望向另一邊的視線。
方羨之借着讨論劇本的名義,和謝纾并肩坐在三号棚外的水泥台階上。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方羨之的臉上是小心翼翼的試探與期待。
季桐眯起眼睛,能清晰地看到謝纾微微蹙起的眉心,那是她專注時特有的表情,鼻尖會不自覺地皺起一點,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陰影。
謝纾正專注地指着劇本某處位置,發絲随着她說話的動作輕輕晃動,時不時掃過方羨之的手臂。
而方羨之,則微微低着頭,溫柔的目光始終落在謝纾的發頂,可每當謝纾擡起頭看他時,他又會害羞地别過臉去。
好一對金童玉女。
“方羨之是不是喜歡謝纾啊?”陳希順着季桐的目光看過去,手裡還提着季桐的包。
“謝纾命真好啊!”她不由自主地感慨着,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的語氣:“聽說那一位……家世很了不得,到現在幹淨得連個绯聞都沒有。”
季桐擡起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陳希的嘴角挂着刻意的豔羨,眼神卻閃爍着微妙的光。那樣子與其說是在感慨,不如說是在挑撥離間。
“做好你分内的事。”季桐的聲音比平時冷了幾分,她輕輕合上保溫杯,杯口蒸騰的熱氣瞬間消散,“在外面什麼話該說,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她轉身落座于休息區的躺椅上,随手翻開劇本,紙張在她指間發出清脆的聲響,可她的目光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飄向遠處,那一對金童玉女的身上。
劇本的紙張在她的手中扭曲變形,可她卻無法抑制體内這不斷翻湧的酸意,她終于真切體會到了那天謝纾的心情——這種酸澀如同附骨之疽,從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讓她第一次對謝纾在意秦望舒這件事情真正地感同身受。
遠處,謝纾正仰頭接過方羨之遞來的礦泉水,陽光在她睫毛上跳躍的樣子格外刺眼。季桐猛地合上劇本,紙張發出“啪”的脆響。
原來嫉妒是這樣的滋味,像無數細小的鋼針紮在心頭,既拔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那邊謝纾擰開瓶蓋,擡起頭喝水的一瞬間對上了季桐那飽含酸意的、探究的目光,不自覺地對她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她對着她,張開嘴巴,無聲地比了個口型:等我。
季桐心頭一軟,所有的酸澀随着謝纾的笑容煙消雲散,是别人口中的金童玉女又怎麼樣呢?謝纾是她的,從身到心,都是她的。
張友初剛下戲,流着汗從攝影棚裡走出。他在演員休息區站定,用毛巾擦了擦額角的汗珠,猶豫片刻後拿着劇本走向季桐。
“季老師,打擾了。”他有些局促地開口,“下場是我們的對手戲,有幾個地方想請您指點一下,不知道您現在方便嗎?”
季桐從劇本中擡起頭,看見張友初站在面前,額前的碎發還帶着未幹的汗意,嶄新的劇本被他捏得微微發皺。她微微一笑,示意他在對面的折疊椅上坐下。
“張老師不必緊張,”她輕聲說着,唇角揚微微揚起,是恰到好處的禮貌,卻又自帶一種親和力,“大家都是同事,不必這麼拘謹的。”
張友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第一次和您演對手戲,總怕表現不好……”
季桐将手邊的礦泉水往他那邊推了推:“先喝口水吧。”她翻開自己的劇本,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樊樂是清漪的道侶,張老師總把我架在高台上的話,會很難入戲的。”
季桐将垂落的發絲攏至耳後,指尖輕點劇本:“這裡樊樂與清漪的對視,需要把握一個度。”
她的聲音溫潤而專業,“不是年輕戀人那種熾烈的目光,而是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