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又一次脫離了劇本。
許闫好煩惱啊,自從拍了這部戲以來,他總是在面臨這樣的煩惱。
不過都是幸福的煩惱。
他翻着劇本,目光落在被熒光筆标記得密密麻麻的台詞上。那些精心設計的橋段,總會在某個瞬間被演員最本能的反應取代。
“也就……隻偏離了一點點。”他自言自語地說着,“剪掉就好。”
于是劇情回到了靈靈想要抱起清漪的那個節點。
靈靈顫抖着,想要抱起清漪,卻使不上任何力氣。——她渾身上下都在劇烈的顫抖着,甚至連說話都不能。
于是貪婪的村民們再一次因靈靈的虛弱而滋生了欲望。他們抄起兇器,再一次逼近了靈靈。
最後關頭,靈靈周身突然迸發出耀眼的光芒,她耗盡了最後一絲靈力,将清漪帶到了一個山洞中。
靈靈昏倒在清漪的身體前,她已經虛弱到不能維持肉身。可是清漪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她需要注入鮮活的靈魂,否則隻會一天天腐爛下去。
靈靈動用了狐族的禁忌,她鑽進了清漪的身體裡——将自己活成了清漪。
她會學着清漪的樣子對樊樂露出溫柔的笑容,她會為樊樂煮他最愛的蓮子羹,會在海棠樹下彈琴給他聽。
山下的村莊再一次流言四起:那個被殺死的清漪,又活了過來!
這一次村民們請來了路過這裡的道士,他們領着這位名喚道塵的道士再一次圍堵了清漪的家。
這一次樊樂沒有昏迷。他抄起了鋤頭,像一個真正的丈夫一樣,保護着自己的妻子。
“你們弄錯了,清漪不是妖。”
靈靈躲在他的身後,看着那個明明已經很害怕卻依然擋在她身前的身影,眼前浮起的,卻是清漪的背影。
她想:清漪應該是幸福的,因為樊樂是這樣地愛她。
道塵卻一眼看穿了靈靈的把戲,他衣袖一揮,靈靈便被收進了一個法器裡。
“你的妻子确實不是妖,但現在這個人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
他這樣說着,帶着靈靈離開了那裡。
從此靈靈開始了漫長的修行。
“小狐狸,你身上沒有沾染人命,但是你為何會在人類的身體裡?”
靈靈卻隻是變幻成原型,用牙齒啃咬着綁在她腕間的那根神奇的繩子。
“别咬了,仙門宗出品的捆仙索,豈是你一隻剛化形的小狐狸能咬壞的。”
可是靈靈不聽,依舊固執地啃咬着腕間那根閃着金光的繩索,細小的牙齒在極品法器上磨出血痕。
繩索随着她的掙紮時緊時松,卻始終牢牢禁锢着她。
月光下,小狐狸的眼睛裡噙着淚水,卻仍死死咬着繩索不放。每一口都用盡全力,仿佛即便牙齒盡碎,也要咬斷這束縛。
道塵突然看到了靈靈的眼睛,他不明白一直剛化形的小狐狸為什麼會眼含淚水——那是人類才會擁有的情感。
他心下一軟,在靈靈的魂體裡打下一道印記,收回了捆仙索。
“别想着逃跑,”道塵看着小狐狸踉跄着重新化為人形,腕間被法器灼傷的痕迹觸目驚心,“你如果逃了,這具身體就會徹底腐爛。”
靈靈低頭舔舐着傷口,仍是清漪的模樣,可眼神卻像極了受傷的小獸。
道塵盯着她的樣子看了許久,卻是手腕一翻,丢給她一瓶藥膏。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執意要留在這具軀殼裡,但往後便跟着我修行罷。”
“免得……被那些不長眼的欺負了去。”
他轉身向遠處的城鎮走去,身上的道袍被夜晚的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等她跟上。靈靈愣愣地握着藥瓶,手指還能感受到瓶身上殘留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