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來勢洶洶,加上三模的逼近,整個高三年級都被一片陰雲籠罩着。好不容易捱到周五最後兩節課,距離放學隻有十分鐘,壓抑一周的學生們馬上得到兩天休閑假期,各個像是死屍複活,神采奕奕。
易圓圓前幾天刀片嗓,一說話就疼,蔫了好幾天。
今天痊愈個七八分,恨不得把前幾天沒說的話都給補回來,前後桌叽叽喳喳個不停。
不知道聊到什麼話題,激動地嗷嗷叫。
“有碼還是無-碼?”易圓圓耐不住興奮。
“都有,任你挑,重要的是主角超帥超美,劇情也很過瘾,不至于吃肉吃膩。”
“要充錢嗎?”易圓圓抱怨自己以前用過的要開會員。
“不用!全部免費!而且安全無病毒!”
兩個小姑娘聊得小臉通紅。
拿到一手資源,易圓圓立馬去找沈不渝,一轉頭,人又在睡覺。
這幾天沈不渝睡覺頻率直線上升,再吵再鬧的時間段,她也能做到不動如山,趴下就睡。
“渝姐,你最近怎麼老犯困……”
易圓圓一激靈,握着手機的手指一緊:“不會是得流感了吧?”
沈不渝從胳膊裡擡頭:“我哪天沒犯困。”
易圓圓懸起的心又落下,想想也是,要是哪天沈不渝不困了,那才不正常。
“渝姐,我有個好東西給你看。”易圓圓神神秘秘。
沈不渝太陽穴發脹,伸手揉了揉,嗓音還殘留着剛睡醒的懶散:“什麼東西?”
易圓圓做賊似的往後門張望,确定地中海沒搞突然襲擊,貓着腰蹲在沈不渝桌腿邊,拿出手機,點開前桌女生分享給她的一個軟件。
粉紅色的,外觀是個很Q的女孩,像個遊戲。
點開後緩沖幾秒,進入主頁面,瞬間一堆勁-爆-火-辣的圖片沖擊眼球,最上面的還有循環播放的動漫GIF。
是個黃漫app。
沈不渝:“……”
十九歲的年紀該懂得懂了,不該懂得也懂了,更何況像沈不渝這樣的人精,懂得比别人更多。易圓圓沒浪費口舌跟她解釋,滿心都是分享的喜悅,點開“分類”,往下滑,全部都是細緻的标簽:“韓漫日漫這裡都有,有碼無-碼随便挑,都市武俠宮鬥NP大亂炖通通都有,這裡還能選擇自己想看的BG、BL、GL……”
五花八門的新詞彙湧入沈不渝的腦海。
作為一個直女,她當然看過片,也看過黃漫,但沒見過分類這麼細緻的,擰着眉掃了幾眼,皮膚激起一片雞皮疙瘩:“什麼鬼。”
易圓圓:“是精神食糧!”
沈不渝推了推:“不感興趣。”
“你看都沒看怎麼就知道不感興趣?”易圓圓點開自己剛收藏的動漫,是影帝影後的娛樂圈戀愛故事,有劇情有肉,直接飙升收藏榜前三,“這個是我剛入股的,男帥女美,畫風超贊——”
手機外放出啪啪啪的黏糊糊水聲,還混雜着幾聲呻-吟。
易圓圓忘了連接耳機,吓得立馬摁掉聲音,好在教室喧嘩吵鬧,沒人聽到,想到兩人差點名聲不保,讪讪一笑:“是不是很贊?”
沈不渝無奈地斜她一眼,想起視頻裡糾纏的男女,眉心皺得更緊,像看兩根勺子疊在一起摩擦,索然無味:“沒感覺。”
“怎麼會?!”
“沒感覺就是沒感覺。”沈不渝越想越渾身刺撓,胃裡隐隐作嘔,晃了晃頭,把那些令人不适的畫面甩出腦海。
下課鈴一響,抄起書包就走。
腳下生風地出了教室,背影多了抹逃離的意味。
……
不知是不是被畫面沖擊過度,沈不渝太陽穴更脹疼了。
一邊用手摁着額頭,一邊下樓去雜物室。
小烏龜生長速度不快,食量倒是一天比一天大,周末兩天放假,沈不渝不在學校,不能讓來财餓着,得在今天離校前喂飽它。
走到一樓位置,雜物室近在咫尺,沈不渝剛要進去,背後突然冒出一個鬼影,幽幽地喊:“渝姐。”
沈不渝心一跳,轉頭看過去,是一個男生。
個子不高,四肢卻瘦,朝她笑得谄媚又憨傻,她愣是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這是有段時間沒碰見的李利。
“頭發染回來了?”沈不渝挑眉,示意他一頭乖順的黑發。
李利不好意思地撓頭:“染回來後發現還是黑頭發好,顯白……看着更帥一點。”
他小聲地嘀咕後半句。
沈不渝沒反駁他的自戀,由衷地誇一句:“是順眼多了。”
十六歲的男生再假裝成熟也扛不住誇獎,還是來自一個人飒又美的大姐大的誇獎,李利臊得耳根通紅。
半點沒有初見時候的混不吝樣子。
沈不渝心想還算有救,不至于日後徹底變成一個小混混。
“頭發染回來了就好好學習,少跟外面的狐朋狗友混。”
她記不起名字:“尤其是尿褲子那個。”
李利縮了縮腦袋:“他叫龍哥。”
沈不渝:“龍什麼龍,哪天你要是真惹事了,你喊他爹看人家是幫你還是一腳把你踹了。”
李利回想起他去找肥龍那天,提到自己不小心得罪沈不渝,肥龍也是二話沒說先給他一腳。雖然事後給了他一包名牌煙,讓他帶回學校跟沈不渝賠罪,但李利心裡清楚,說到底還是肥龍自己忌憚沈不渝、忌憚她和派出所公安局的條子認識。
并非是出于幫他。
如果當時得罪的是别人,肥龍肯定把他交出去任對方教訓。
“……知道了。”李利小聲咕哝。
沈不渝點他:“知道不是嘴上說說,得用實際行動告訴那幫人,你從良了,你要好好學習,不跟他們瞎混,明白?”
李利深吸一口氣:“這個周末我就去梧桐巷跟他們說清楚!”
梧桐巷在南洋中學後面幾條街,早些年治安良好,一度被評選為“最有潛力被開發的商業街”。誰也沒想到,梧桐巷跟筒子樓離得不遠,那些年的地下賭場、黑市、毒-品市場漸漸蔓延到了梧桐巷,愈來愈多的惡性事件,雲龍混雜,烏煙瘴氣,一直到前些年筒子樓的毒-販窩被連根拔起,梧桐巷才恢複清淨。
隻是大樹已被蟲蟻蛀空咬爛,難以恢複生氣,開發商覺得晦氣,政府也不作為,經年累月下去,梧桐巷也落敗了,近兩年不少小混混都聚集在那的廢棄工廠和爛尾樓裡稱大王。
“不過龍哥要是問起我來,我不好說……”李利又低了低,有些沒底,“那個,姐,我能不能加你微信?”
到時候龍哥要揍他,他就把沈不渝搬出來。
沈不渝上下掃他一眼,勉強同意:“嗯。”
李利受寵若驚,沒想到她真會答應,連忙掏出手機,等沈不渝掃碼加好友,他迫不及待地點擊通過。
“渝姐,以後你有什麼事盡管找我!”他用力拍胸脯。
沈不渝揮揮手:“沒事了,滾吧。”
李利滾的速度很快,一會兒就沒了影。
沈不渝走到雜物室的門前,手握住門把,往下擰。
剛被從背後偷襲的事還曆曆在目,她警惕地回頭張望,确定外面沒人才放心往裡走。
傍晚六點的雜物室有些昏暗,隻有幾縷夕陽光從窗戶縫隙裡鑽進來,投在淩亂的課桌桌面和地闆上,折射出絲絲縷縷的細碎光芒。
清晰可見空氣中的浮塵靜靜流動着。
小烏龜不安分地從水箱裡越獄,在桌子上爬來爬去,一個不小心,小短腿撲空,龜身疾速下墜。
一隻手輕輕接住。
小烏龜受了驚吓,身子瑟瑟發抖,那隻手溫柔地摸了摸龜殼,把它放進了水箱。
然後又拿過龜糧一點一點地喂。
恬靜的外表和散發出來的耐心構成一幅和諧的畫面。
沈不渝呆站在門口,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看着面前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的人,脹疼的太陽穴“嗡”的一聲,大腦有過短暫的掉線:“你……”
一切不真實得病重後的虛假幻覺。
沈不渝連續吞咽幾下,費力地組織語言能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下午。”林西細緻地一顆一顆喂龜糧。
“你……”再次卡殼。
嘴邊的那句“你和薄晉言訂婚的事商量的怎麼樣”,來回滾了幾下,還是被吞了回去。
“回來得挺早,”沈不渝口吻随意,“我還以為你三模前才回來。”
“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就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