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則清負手而立，看着兩人逐漸遠去的背影，視線轉而落向屋内桌上未曾被動過的茶水和糕點。

“老狐狸。”

言水很快就回來了，“大人，人已經送出去了。”

“和李嗣源打交道真麻煩，一句話得繞八個彎。”葉則清靠在椅背上，指着桌上的東西說：“好了，把它們都撤下去吧，早就知道是白準備的。”

言水笑道：“是，待會兒撤下去阿久那家夥又要吵着吃了。”

“他怎麼樣了？在院子裡可有偷懶？”

“偷懶倒是沒有，隻是力竭時休息片刻，但馬上又站起來了。”

葉則清一想到他的功夫就頭痛，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說道：

“這小子啊，算了，讓他換身衣服，下午出來見客。”

言水揮手，讓下人撤去碗碟。随後繞過桌案，彎下腰，輕輕幫她按摩。她手法娴熟，力度适中。

葉則清隻覺一股暖流自肩膀緩緩流淌至全身，不禁微微閉上眼睛，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沉浸在惬意之中。

待所有人都下去了，言水才開口說：“看來大人依舊很看重張公子，咱們将軍府一直與外界保持距離，如今晉王和張公子一來隻怕從此之後又要陷入風波。大人一向親近李将軍和張公子，可如今帝位之争愈加激烈，我隻是擔心，這樣會讓大人陷入不利。”

葉則清拍拍她的手，“放心吧，葉家軍遇到的麻煩還少嗎？我與通文館有着天然的聯系，就算我刻意保持距離難道旁人會信？無論我願意還是不願意，他們都會認為我屬于其中一方勢力。既如此我不如從中周旋，撈些實實在在的好處。不過你的擔心也沒錯，小心駛得萬年船，這些陰謀詭計跟戰場上厮殺一般激烈。”

将軍府外。

無名看着遠去的将軍府，放下車簾，道：“這位葉将軍當真是個人才，可惜了，不能為我所用。”

“葉家人最固執，就算是要了他們的命，他們也不可能為我們效忠。可殿下反過來想，就算她不能為我們所用，也不會為李星雲所用，這樣想也不算太遺憾。再說了，朱雀門赴約那日，漠北和燕雲的軍隊站在一起，所有人都會疑心她的立場。殿下，有時候人雲亦雲，以訛傳訛，才是最可怕的。便是她不站在我們這一邊，隻要其他人如此認為便可以了，到時候那些諸侯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自己的立場到底在哪。”

無名點點頭，這正是他們這次來燕雲的目的。既然正面結盟難以達成，那就退而求其次，設法營造出一種假象，讓旁人都笃定他們是一夥的，同樣能起到震懾作用。

無名思緒一轉，眼中閃過好奇，開口問李嗣源：“我早就聽說她長于通文館，晉王心思細膩，這麼多年竟然沒有收服她。”

李嗣源的嘴角扯出一個弧度，笑容裡卻裹挾着幾分嘲弄之意。

“葉則清當然忠心，隻是忠的是燕雲，是天下百姓。我的六弟跟她一樣，隻不過他忠的是李存勖，是他的二哥，唯獨不是我李嗣源。隻是可惜了，那李存勖福薄，早早死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他現在活過來了，也不是我的對手，哈哈哈。”

車廂裡充斥着李嗣源有些刺耳狂妄的笑聲，片刻後他覺得有些無趣，才漸漸噓聲，隻是表情好似已經勝券在握。

而無名久久無言，面色詭谲莫測，令人望之生畏。

之後的路程，車廂裡一片死寂。

未過多久，李星雲一行人也趕到燕甯關。

“李兄，我們到了。”

張子凡一到檀州，就跟回了家似的，輕車熟路引着衆人走到将軍府門前，甚至還能介紹沿路各個景色的出處。

畢竟是陌生地方，李星雲等人不免有些緊張，環顧着四周的建築景物。

沒承想門口已有位和氣的姑娘等候着，見到他們後行了一禮。

“在下言水，奉将軍之命在此等候幾位。大人已在前堂等候，幾位請。”

幾人跟在言水後面從正門進入，李星雲見府中面積不小，但甚是安靜肅穆。所過之處僅有三兩個婢子男仆在灑掃，皆一聲不吭做着自己的事，有生人來了也不好奇，倒是對領路的女子十分尊敬。

在前面領路的那位姑娘舉止從容，一路走來，足可見她在府中的威信。而且李星雲見她步子沉穩無聲，想必内力不錯，便小聲問張子凡：“張兄，這位是……”

“哦，她是姑姑四大下屬之一，管着将軍府各項事宜，大事小事都得經過她的手，是姑姑的心腹。”

說話間他們已到前堂，還未進門，裡面傳來一聲揶揄：

“真是稀客啊，凡兒，你可很久沒來了。”

那聲音似山間流淌的清泉，清亮又爽朗，透出的熟稔如春風拂面般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