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李存禮都下意識離李存勖幾步遠,生怕他再突然襲擊。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通文館的生活忙碌又充實。在日複一日的學習中,她和李存勖的關系拉近許多。
其實,兩人關系的轉折點是在兩個月後的一天。
因為李存勖早上唱戲的聲音實在太大,穿透力極強。李嗣源在衆多兄弟的明示暗示之下,最終還是找他委婉表示了一下他的擾民情況,畢竟從孩子的休息成長方面來看也不妥當。
最終李存勖妥協了,把每天早上唱戲的時間挪到了下午他們下學之後。這便導緻了他們剛一下學,就被他拉去聽戲。
那天,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台上的李存勖咿咿呀呀,覺得有些無聊。手一碰身側空蕩蕩的,才發現言水給她做的香包不見了。上課時她嫌熱,便把外袍脫了,想必是落在了書房裡。
她便朝坐在一邊捧着書籍讀着的李存禮說:“我有事,先出去一會。”
李存禮以為她悶了,想出去透透氣。當即明白她的意思,默契地往她那邊坐了坐,幫她打個掩護。因為偷偷溜出去被李存勖發現的話,是會被他即興拉到台上和他唱兩段的。
好在今天李存勖很投入,少了一個人都沒發現。
她去了書房,香包果然掉在桌子縫隙裡了,于是撿起來塞回袖子裡。
她出來的時候匆匆忙忙的,飄揚的衣擺碰掉李存勖案幾邊緣的本子。聽到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她連忙彎身撿起來,卻發現露出的書頁上寫着她的名字。
從第一次見面對她的印象、計劃該如何與她相處,到為她量身定做的學習計劃、每一天對她的武功學習進步的記錄等等,都詳細記錄在這個本子上。
剛開始寫的有些零碎,也比較混亂,所以有許多塗抹,在塗抹的旁邊有很多重新填寫的東西,看出主人自己心裡也比較忐忑,甚至是迷茫的。但是到後來寫得越來越順暢,有些還有評語。
“今天阿清小六和張子凡上房揭瓦,拆了李存孝的房頂,小孩子都這麼頑皮嗎?不過這樣也好,小孩子開心些總是好的。”
“阿清來了之後,周圍的歡聲笑語多了起來,小六也比以前開朗了一些,比以前死氣沉沉的樣子好多了。”
“今天阿清居然練成了至聖乾坤功第四層,在練武這塊兩人都天賦異禀。尤其是阿清,我隻略指點一下,她便能舉一反三。就是有時太刻苦,今年社火節帶着幾個小家夥出去玩玩吧,可别把腦子學壞了。”
她捧着這本書愣住了,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看上面寫的内容,應當在見到她的那一天就開始寫了。剛來那幾天他那麼忙碌,可能就是在給她制定學習計劃。
她腦海裡浮現出李存勖一邊哼着曲,一邊奮筆疾書,時不時擰眉塗掉重新寫的樣子,不禁笑出聲。
這些天的耐心照顧與栽培,和這小冊子字裡行間透露出的真心情感,她便是再抗拒,也是能感受到的。
她沉默着,輕輕把書放回原位,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李存禮餘光看見她回來之後一言不發,隐約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這香味是他們上完課後,下人灑掃時用來熏屋子的,一般下了課他們是不會回去的。
“你去書房幹什麼?”
他想起今天上午李存勖說明天要考試,檢驗他們這段時間的學習狀況,不合格的人要蹲一個時辰的馬步。
張子凡和他們一樣,在他義父那裡經常考試,所以張子凡早就有經驗了。之前他偷偷跟兩人說過,說他義父經常會把答案藏在書房裡,他每次都忍不住先去提前看一眼,雖然被發現了會很慘。
她現在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會真的被他鼓動去偷看了吧。
他有些不放心,瞥了一眼台上的李存勖,湊到她耳邊,小聲問一句:“你不會真聽了張子凡的胡言亂語,跑去書房找答案了?就算想找也别去那,二哥是不會把答案放在那裡的。”
“李小六,我隻是有東西落在了那裡,我回去拿罷了,我才高八鬥才不需要這麼做。還有,我去的事不許告訴他。”
她覺得自己的人格都被侮辱了,她是那種會作弊的人嗎?
李存禮也點點頭,也是,認識有段時間了,她确實不會。
接着,李存禮突然反應過來,捏住她的臉頰:“怎麼跟你六哥說話呢?李小……這外号你還越叫越順口了。”
她嘶了一聲,别過頭假裝沒聽見他的話。
裝死,永遠是最好用的招數。
其實她叫李小六是有緣故的。之前他們三個問起彼此生辰,才發現她是最大的,在五月時節。
張子凡比她小了整整一歲,是來年的七月,她來之前剛剛過完生辰。而李存禮隻比張子凡大一個多月,是在六月。
後來幾人話趕話互相不服。先是張子凡,他平時看着乖,其實因為自己輩分最小很不服氣。剛認識還好,熟了之後,他對自己隻比兩人小了一點,卻要叫他們姑姑叔叔這件事感到無奈。而她則是因為明明比李存禮大,卻需要管他叫哥哥。
當時,她戲谑道:“要不咱倆各論各的,你叫我一聲阿姐,我管你叫六哥。”
李存禮死活不同意,堅決維護自己六哥的名号。
“沒辦法,誰讓你拜師拜得晚,你看老九老十多大了,不還是得管我叫六哥。”
“他們背後叫你李小六的時候你是真不知道啊。”張子凡默默補上一句。
“你也說了背後而已,明面上不還得乖乖叫我六哥。哦,你還得叫我一聲六叔。”
最後他們争到最後也沒有争出個所以然,她頗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