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梓瞪大了眼睛,表情不可置信。
昨晚的事,他、他知道了!
……
簡知虹葬禮那天晚上。
蘇梓穿着單薄校服從海市跑到鹿安,又蹲在院子門口吹了一個多小時冷風,半夜發起高燒,是姜望照顧了她一整夜。
剛滿十六歲的小姑娘鬧騰得厲害,一會兒哭一會兒喊熱,不安分的要從被子裡掙紮出來,姜望隻能用被子把她裹住,自己隔着被子把她整個人圈在懷裡,折騰到大半夜才退燒。
從她氣息突然靠近,與他額頭相抵,熾熱的溫度透過肌膚,傳遞至他的心底,即便隻是輕輕一觸又轉瞬離開,姜望的心跳也快得厲害。
蘇梓眼眸緊閉,長睫微顫,已經重新入睡。
姜望卻再也睡不着了。
他側着身,目光溫柔而擔憂地凝視着蘇梓,那平日裡靈動美麗的臉龐此刻格外脆弱,額頭沾着幾縷被汗濕的碎發,眉頭微微皺起。
他伸出手,指腹輕輕地掠過她的額頭,将她額頭上汗濕的碎發撥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觸碰着她的眉間,将那道微蹙的細痕撫平。
姜望靜靜地躺在蘇梓身旁,凝望着她那恬靜的睡顔。
夜幕如輕紗般緩緩褪去,天邊晨曦初露,或許是被他抱在懷裡太熱,鼻尖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她哼了一聲,身體不安的扭動,眼皮微微動了動,似有醒來的迹象。
姜望心猛地一緊,像是被突如其來的驚慌抓住,連忙閉上雙眼,假裝沉睡。
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淺促,努力讓自己的狀态看起來自然,生怕被蘇梓發現自己偷偷在看她。
蘇梓迷迷糊糊睜開眼,扭動着身體讓緊緊包裹着自己的被子松開些,察覺到自己身旁好像還有人,她遲鈍地轉過頭,對上了姜望近在咫尺的臉。
他的眉毛恰到好處,微微上揚透着溫柔。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随呼吸輕顫。挺立的鼻梁為臉增添立體感。微微抿起的雙唇,色澤淡雅而富有生機,嘴角輕揚,帶着若有似無的微笑。
蘇梓還以為自己在夢裡,連姜望微微顫動的睫毛都沒有看出端倪,既然是在夢裡,她揚起頭,嘴角上揚,伸出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頰,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溫熱。
蘇梓微微傾身,湊得更近。
她溫熱清淺的呼吸灑在臉上,姜望心中一陣緊張,他努力保持呼吸均勻,身體不敢有絲毫動作。
當她那溫軟的唇瓣輕輕印上他的臉頰時,姜望呼吸一窒,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了。他想裝作若無其事,可身體卻誠實地緊繃起來,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
姜望身體僵硬,努力壓抑着内心如海浪般翻湧的波瀾,她卻已經躺回自己的位置,舒服的将手臂露在被子外享受着這絲涼意,閉上眼睛繼續陷入沉睡。
耳邊是她逐漸平穩的呼吸聲,姜望終于找回緊繃的身體的控制權,可下一刻他反應過來什麼,紅色如晚霞般迅速蔓延至耳根。
姜望連呼吸都停下,松開抱着蘇梓的手,悄無聲息地轉身下床,逃也似地離開蘇梓的房間。
鹿安的冬天很冷,可浴室裡卻沒有一絲熱氣,水流從頭頂肆意沖刷,水珠順着發梢滑落,滴在肩頭,姜望才覺得身體裡那股燥熱逐漸平息。
……
蘇梓的表情說明了一切,她的臉漲紅起來,不敢直視他,吞吞吐吐道:“你、你在說什麼胡話?”
姜望目光像要把她看穿,他聲音低沉,“你都敢做,難道還不敢承認?”
蘇梓心虛得想轉過臉去,逃避他如炬的眼光,可他的雙手卻捧住她的臉頰不讓她有絲毫躲避的機會。
“看着我,栀栀。”那雙深邃眼眸直直望進她的心底,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和秘密。
蘇梓眼神閃爍,掙紮了一下,卻無奈的發現自己那點力氣根本掙脫不開看似溫柔卻牢牢托住她的姜望。
姜望靜靜地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可蘇梓的心卻越來越慌。
他終于緩緩開口,“栀栀,那年,你為什麼親我?”
蘇梓擡起頭,表情有點呆,她張張嘴,遲疑道:“那年?”
記憶在一瞬間拉扯出來,回到那個寒冷卻又溫暖的夜晚。
那個她以為在夢裡的輕飄飄的吻,竟然是真的!
蘇梓眼神瞬間變得淩亂,眸中翻湧着難以掩飾的驚色。
姜望的目光一直鎖定在她臉上,敏銳地察覺到她臉上表情的變化,從心虛,到疑惑,到恍然大悟,再是大驚失色,最後變得更為心虛。
她的臉色變化精彩紛呈,姜望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挑起眉毛,“栀栀,你好像還瞞了我一些事。”
他實在是聰明,已經過去十年的事被提起總比剛發生過的被他發現要好,蘇梓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挺直脊背,與姜望對視,“對,我做過,怎麼了?”
她那模樣,仿佛自己不是趁人睡覺占人便宜,而是做的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姜望被這突如其來的承認弄得語塞,片刻後,一抹笑意不由自主地爬上他的嘴角,神情既無奈又好笑,“你怎麼可以這樣理直氣壯?”
姜望沒說對,她是理不直但氣也壯。
如果說十六歲那年還懵懵懂懂,如今的蘇梓已經明白這份情不自禁代表什麼。
當年沒能宣之于口的青澀情意,現在的自己卻已經失去說出它的資格。
哪怕是在發病最嚴重的那兩年,蘇梓也從來沒有痛恨過自己得上這個病,可自從與姜望重逢,過往被她刻意遺忘的情愫又逐漸翻湧,占據上風,她開始感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