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淩曉家在村尾,這時大門外已經挂起素聯,靈堂在正廳裡,時不時有人走進走出。
說實話在電話中得知這個消息時,淩曉還怎麼反應過來,或者說沒有什麼真實感。
淩曉半個月前才回來過,當時由淩老爺子主持的村廟的事宜也差不多了,兩人說好等淩曉暑假回來一起去杉海市看海,順便去觀裡看他那不修邊幅的師弟。
所以怎麼忽然就過世了?淩曉有些難以接受。
直到看到懸挂在眼前老人家的黑白照,停在廳中的漆黑棺材,淩曉才有了真實感。
他終于意識到,這裡再也沒人會等他回來了。
淩雲山看他低着頭,緊攥着背包帶的手有些顫抖,歎了口氣,抽出三支香遞給他,說:“曉曉,先給你爺爺上柱香。”
淩老爺子身材不高,很清瘦,身體卻很好,六十多歲的人上山下山體力一點都不比他們這些年輕人差,他走得突然,淩曉難以接受也是正常。
隻是說也奇怪,老爺子好像早就知道自己壽命将盡,很早之前就把自己的後事安排好了,包括棺材、壽衣、甚至是墓地,就連為他念道的道公也都是他打過招呼的,半路教出來的弟子。
他們剛把香插-上,有個人走到他們身邊,淩曉擡起頭,叫了聲“爸”。
淩老爺子一輩子都沒結婚,終日與“怪力亂神”為伍,不過他卻養了兩個孩子,一個是淩曉的爸爸淩雲青,一個是他小叔淩雲枭。問他孩子哪來的,他也隻是笑着說,這是他和他們的緣分。
不過老爺子這兩孩子,一個是大學教授,一個是人民警-察,雖說聽着挺有出息的吧,可職業跟他老子卻是對着來的。
對此淩老爺子樂見其成的,說這是他們命中注定的使命。
淩曉的爸爸是文史學院的教授,帶着副金邊眼鏡,如果能忽略他的面無表情的嚴肅刻闆,那看起來真是清隽儒雅,充滿了讀書人的書卷氣息。
淩曉跟他長得很像,隻是五官看起來更柔和一些。
此時即便是穿着孝衣,淩青雲看起來依舊一絲不苟,不過淩曉還是有注意到他熬紅的眼睛。他爸爸和爺爺兩人很不對盤經常吵架,不管多久沒見面都會嗆上幾句,現在想來大概是表達在意的方式有些别扭吧。
淩雲山說:“六哥曉曉他有點頭暈,可能是中暑了,我去廚房給他弄點吃的,今晚他就休息吧。”
淩雲青點頭,讓淩曉跟過去。
淩曉吃過飯後想留下一起守靈,隻是他臉色太差,最後被推上了樓。大叔公說守靈交給叔叔伯伯這些兒字輩的就行了,晚上道公還要念道,讓他洗個澡好好休息,明天要送葬的。
樓上的燈是全都開着的,他們這邊的風俗,家裡但凡有人過世,房間的門和燈是必須要開着的。
淩曉背着包回到房間發現房間裡多了好幾口木箱,應該是爺爺的東西。
有個箱子上放着一疊被翻得有些舊的書,都是些講奇聞異事的仿古畫本,有幾本是淩曉在舊書攤給他淘的,剩下的則是淩雲青給他帶的。書上邊還放着一個顯眼的手機包裝盒,是過年時淩曉給老爺子買的禮物。
淩曉想起了自己掉水裡的手機,想到學校那邊,他用吹風機吹了一下,結果還是開不了,估計是真的壞了。
壞了就壞了吧。
淩曉沒什麼心情管了,把手機往桌上一放,剛想要往床上坐,忽然就聽到了手機震動聲。
聽聲音不是他的手機,事實上也不是,桌上手機指示燈并沒有亮,于是淩曉把目光轉向箱子上那個手機盒。
淩曉把盒子打開,裡面躺着款和他手機一樣的手機,是他送給老爺子的那部。
手機的電話卡已經取出來了,隻是沒有關機,鎖屏還是那張他小時候伸手要抱抱的照片。
淩曉吸了口氣,眼睛瞬間就模糊了,他捏着手機想平複一下情緒,發現實在平複不了,最後幹脆倒回床上,拉過被子蓋住了頭。
而被他丢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還亮着,界面上,一個名為【天師綜合一号群】的群消息正在不停的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