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茉莉
夏之煥今天早上去城西辦事,剛出來辦公樓,發現又開始下雨了,最近是梅雨季節麼,車窗玻璃上的雨痕像是天空流淌的眼淚。而她蜷縮在車内,被潮濕的空氣裹住,她已經避開他所有有關的一切事物,避開所有靠近他的路線,六個月時間沒有看見過他了,可思緒固執地飄向許澤言,像被無形的線牽引着,掙不脫,逃不開。
夏之煥想着,也許是有個靈魂它本來就認識許澤言的,她想通過她來深深記住這個人吧,這個靈魂很想念他,可是夏之煥另一個自己卻不以為然,他不就是一個對你也就普普通通的人嗎,曉芸也可以對你這樣,為什麼隻是想他這一個人呢。也許很多事根本沒有原因,你想見一個人,你想聽一個人說話,看見這個人的笑容,通通都沒有原因。
那些關于他的記憶碎片,總會在雨天被悄然喚醒。她試圖用理性去剖析這份情緒,告訴自己不過是習慣使然 —— 就像流浪貓總會在雨夜徘徊舊巷,等待曾經喂過它的人,無關情感,隻是刻進骨子裡的本能。
可胸腔裡翻湧的酸澀卻如此真實,她想起量子糾纏理論,兩個粒子一旦發生關聯,便會跨越時空相互影響。或許她與許澤言的相遇,就是宇宙中千萬次巧合裡的一次量子碰撞,在分開後依然保持着神秘的共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連嚴謹的科學都無法解釋。就像今天,本來隻是出來弄的點事情,莫名其妙就又想到這個人,她自己也控制不了。
雨刷器有節奏地擺動,将玻璃上的雨珠掃成彎曲的弧線,卻掃不掉她眼底的潮濕。她自嘲地笑了笑,原來有些情感遠比定義更複雜。車載導航溫柔提示着回家的路線,可她鬼使神差地拐進了記憶中的小巷,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音,清脆又帶着幾分怅然。
遠遠望去,橘甯咖啡店的招牌在雨幕中泛着暖黃的光,那抹光暈被雨水暈染得朦胧,像極了記憶裡某個溫暖的片段。夏之煥望着熟悉的店面,忽然覺得每一滴雨都像是時光的信使。
她想起一年前的大概這個時候,好像也是這樣的雨天,來城西辦事,路過這裡,她匆匆跑進這家咖啡店,她買了一杯自己喜歡的檸檬茶,也替許澤言打包了一杯回去。她攥着檸檬茶,走到熟悉的大樓,輕車熟路走到他在樓層,在許澤言辦公室門前,偷偷摸摸她感覺像做賊一樣,發現他辦公室門沒關,雪松味的空氣裹着空調冷氣撲面而來,她蹑手蹑腳地将檸檬茶放在他的辦公桌上,她以為會撞上他,還會看到他一臉笑意說你怎麼來了,卻發現辦公室空無一人,隻留下一些雜亂文件,可能是去其它辦公室去忙了,最近Y城的某公司一直在催進度。真是白白緊張個半死,夏之煥心想着,不過自己真沒出息,偷偷進他辦公室都會把她膽子吓到,她的手都在顫抖。原來不在啊,夏之煥松了一口氣,有時候很怕見人,為什麼要來呢,她也不知道,也許她總是高估自己在别人心裡的地位。
夏之煥看着熟悉的辦公桌,會議桌,思緒飄回那些并肩奮戰的時光,她有多久沒有來這裡了,那張熟悉的會議桌,見證過他們無數次激烈的讨論,圖紙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和塗改痕迹,然後她有點說遠了,肯定會興緻勃勃地從設計方案聊到宇宙星空,天馬行空地描繪未來建築,許澤言總會放下手中的鋼筆,充滿笑意,無奈地提醒:“夏設計師,我們現在讨論的是寫字樓,不是太空站。” 可那時候,許澤言總是認真聆聽她的每一個奇思妙想,他每次都哭笑不得,再巧妙地将話題帶回正軌。
記憶中的畫面愈發清晰。他低頭修改圖紙時垂落的睫毛,講解方案時揮動的鋼筆,還有看向她時嘴角揚起的弧度,都在時光的濾鏡下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下班時間過了,他們卻渾然不覺,直到辦公室隻剩下零星的燈光。他笑着搖頭的模樣,調侃她時帶着溫度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蕩,明明已經過去一年,卻清晰得如同昨天剛剛發生。那時的她,也會小心翼翼,生怕說錯話惹他不悅;而他,雖然脾氣大又愛較真,卻獨獨對她有着旁人沒有的包容。
夏之煥坐在橘甯咖啡店的皮質沙發上,店長歉意地說還未營業,她卻搖搖頭,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輕聲道:"沒關系,我想等一會。。"心裡沒說完的話是,我想等一會,在這個安靜的下雨的早上,我想等一會,讓回憶慢慢地再播放一遍。
夏之煥感覺下雨天的時間,總是那麼緩慢,讓她總是有耐心去等待,等待别人準備好材料,等待自己走出來的那天,等待不會再想起這個人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可以隻做自己嗎,那個時候,她還是快樂的嗎。那他呢,他會不會也在雨天想起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
應該不會吧——
後廚傳來陶罐輕響,紅豆在沸水中翻滾的沙沙聲,像極了記憶裡許澤言翻動設計稿的聲響。熱氣氤氲中,焦糖與肉桂的香氣率先漫出來,裹着潮濕的雨氣,在她冰涼的指尖洇開一小塊溫暖。夏之煥将下巴抵在膝蓋上,看雨水順着遮陽傘邊緣墜成珠簾。
她聽見心底某個聲音在問:當等待成為慣性,究竟是在等一個人,還是在等自己學會放下?或許等待本就沒有意義,就像雨水終會蒸發,候鳥終會遷徙,而她不過是在時光的洪流裡,打撈那些曾照亮過生命的碎片,自己總是這樣,習慣等雨停,在地鐵站台等末班車,等别人忙完能夠想到她,等一個留言,等一個回複,等一個未知的答案。
思緒回到初入公司的時光,那時的夏之煥小心翼翼地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敢輕易與人親近,過去的回憶太過于快樂,夏之煥想,如果自己現在和新的同事相處的也很開心快樂 ,那過去的回憶會不會被替代。。曉芸,我真的不想忘記你們,如果被她知道,她一定會吐吧,然後說你好惡心。夏之煥心想,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索性,澤遠設計院的同事每個人都很忙,大家沒有時候閑聊,休息時間也不會叫她出去,可能覺得夏之煥比較冷漠不愛說話。夏之煥也沒有碰到合的來的人,所以最後,每天,她隻是默默地完成工作,到點便匆匆下班,曾經的她以為,每份工作都是這樣開心的,每份工作,都會碰到很快樂工作的同事,原來不是這樣的,原來她以前可以和曉芸,穎穎一起休息的時候去散步 ,去外面吃飯,拍花,去逛街,現在從早到晚,基本也說不上什麼話,都是大家在埋頭工作。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從開朗的,羅裡吧嗦,變成了寂靜的人,有時候随口說的一句無心的話,但是對方回答的話,讓她愣在那裡想,以後隻說工作,再也不要談其它的!
有時候,兩三天都碰不到許澤言一面,隻有在交代工作時,他才會召喚她。而更多時候,她隻能遠遠地看着許澤言與設計部、銷售部的同事們談笑風生,熱烈地讨論工作進度,她仿佛是一個永遠融不進去的局外人,孤獨地徘徊在熱鬧的邊緣。
記得有一次,隔壁辦公室的同事端來幾杯下午茶,說:“夏夏,我們辦公室買的下午茶,你拿一杯吧?”夏之煥看着同事,看着盒子裡還剩下的,不知道是啥,可能是茶可能是咖啡。在忙碌一天幹巴巴臉上,她硬是露出一個微笑,總要學會和人交往的,雖然她也不愛喝茶。她說道:“我随便都行。”夏之煥心裡,想着同事們可真熱情,對我真好。
直到大半年後,工作的繁忙讓她終于有了與許澤言深入讨論的機會。一次下午再讨論某工作室設計進度,無意中聊起這個,夏之煥感慨别的公司老闆特别大方,可是我們這就——許澤言橫眉豎眼打斷她的喋喋不休,說“我也經常在請員工下午茶,你沒有拿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