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樣子明顯就是被夢魔侵蝕的狀态,他身邊的人也轉過身,直勾勾地看着李長久,
“我好想去呀。”
這是李長久第一次遇到被夢魔侵蝕的人,有些震驚,眼睛竟然移不開了,腦袋有些疼,病床上的記憶閃現,吓得呼吸不過來,忽然一隻手擋住了他的眼睛,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回過神來。
“傻了吧唧的。“
對面的燕爻遠收回手,嘲笑道,看到李長久眼裡堆積的淚,驚恐的眼神,笑容停滞下來,皺起眉頭,
“怎麼回事?”
古日山的驅魔師竟然中了夢魔這麼低級的手段?
書中世界,站在正道對立面的是夢魔,他們存在人夢中,可以根據一個人的記憶,編織十分真實的美夢或者噩夢,讓人失去辨别的能力,沉浸在夢中,失去生命力,而夢魔獲得生命力,可以修成人身,甚至修成魔神。
聽完後,四人就一起上樓了,在林钰煣的房間裡商量着晚上去藏花閣看看。
随後各自回到房間準備,不知不覺間,李長久竟然睡着了,夢裡他來到了一個叫做“雲明宗”的地方,他正站在一個屋子的外面,房門緊閉,從裡面各處滲出血來,流到李長久的腳下,他有些害怕,卻不受控制地往前走,腳底沾滿了血泥,手放上門上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發抖,眼淚還滴到了手背上,他知道這是假的,是夢,剛要開門,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就被不知名的力量一把拉走,
“李長久,醒醒。”
李長久睜開眼睛就看見要扇過來的巴掌,趕緊躲開,伸着手的燕爻遠正在興緻勃勃地看着他,
“你剛才被夢魔拖到夢裡了,沒想到打一巴掌就醒了,我還以為能……”一副很可惜的嘴臉,氣得李長久牙癢癢,狠狠瞪了他一眼,燕爻遠竟然更加得意了,轉身卻裝作受委屈的樣子,躲到林钰煣的身後,
“師姐,師兄非但不感謝我,還用眼神恐吓我,我好害怕。”
“好了,别鬧了,大師兄,你可能是被剛才兩人夢中的夢魔盯上了,以後要小心。”
隻有看起來脆弱好對付的人才會被盯上,而有仙骨的驅魔師顯然不會,沈思淼盯着李長久,好像看出什麼了,讓人感覺有點毛骨悚然,随後又恢複了正常,賞了李長久一個嫌棄的眼神。
好像在說,你這麼弱雞的人,挺正常的,李長久挺無語的,不知道該慶幸還是生氣。
今夜的街道起了一層霧氣,像是行走在虛無缥缈間,站在藏花閣下的有十三人,除了他們四人,各個嘴唇鐵青,但神智還算清醒,此時未到午夜,這五層的藏花閣還沒有點燈,像是一個有去無回,溢着怨氣的妖塔。
不遠處,有一個攤子,上面什麼都沒有擺,裡面坐着一個身披黑袍,手拿着拐杖的老人,抖了抖一塊黑布,揚起一陣灰塵,飛向藏花閣。
李長久轉神之間,藏花閣的燈已打開了,整個樓閣都熠熠生輝,十分有誘惑力,門打開了,撲面而來的是一種詭異的幸福感,滿足感,讓人忍不住猛得吸上一口。
“這不是妓院吧?這是桃花源呀。”旁邊的人念叨着,随後往裡走。
樓内,沒有想象中的美女環身,周圍都是七零八落的闆凳,台上站着一個粉衣戲子,台下是十三個座位正對台上,其他的不是壞了,就是倒了,衆人落座,台上戲起,衆人入戲,
刹那間,李長久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女子,正在湖邊浣紗,身體不受控制,嘴也張不開,周圍人都是那十三個人裡的,都沒有說話,
由于仙骨的原因,在夢裡潛伏進夢中不重要的人物中,所以驅魔師必須擁有仙骨。
水面倒影的人,身高還是和現實一樣,臉上不施粉黛,眼眸明亮,眉毛細柔,身穿淡藍色衣裙,頭發盤起,一根白玉簪貫插其中,俨然一副溫良恭書,賢妻良母的模樣,端着洗好的衣服正往回走。
浣紗完畢,各自回家,這是一出啞劇,戲子唱旁白。
走進類似江南的小院,牆角台階攀附了一層苔藓,好像才下完雨,空氣中彌漫着水汽,一切都是被灰藍色籠罩,推開門,隻見一個身影在外面的竈台忙活,米香味撲面而來,戲子唱音響起,
“相公,我回來了。”
忙活的身影聽到聲音,轉過身來,竟然是燕爻遠的臉,身穿蒼藍色布衣,文雅清高,端着兩盤菜走出廚房,看見門口女裝的李長久,嘴角上揚,
李長久隻感覺女裝有些尴尬,他好像聽到了一聲嘲笑,正想着,耳邊傳來唱戲聲,
“娘子,快來吃飯吧。”
李長久十分不情願地來到燕爻遠面前,他猜這是夢魔織的夢,如今身不由己,隻能跟在他身後,一起來到堂廳吃飯,吃着吃着耳邊竟然響起燕爻遠的聲音,擡頭夾菜的時候,他并沒有看見對面的人張嘴,
“李長久,你怎麼不說話?”
“心陣,你傻了。”燕爻遠對他沒有太多的耐心,“你最近真的很怪。”
李長久心提到嗓子上,很緊張,燕爻遠隻不過是一句無意的話,
“不會是之前的水進腦子裡了吧?用心陣說話,咱們想在被困在夢魔編織人物的身體裡,先别急着操控身體,被夢魔察覺到就跑了。”
李長久忽然想起來,心陣是驅魔師入夢時用的符咒陣法,可以直接用大腦交流,但有距離限制,越厲害的驅魔師距離越遠,信号越好,如今李長久的距離差不多十米,可以和燕爻遠無障礙交流,
“在嗎?在嗎?”第一次使用,李長久覺得很新奇。
“在。”滿滿的不耐煩,“看到師姐了嗎?”
“沒有。”
之後一陣無話,對于戲中的男女,李長久和燕爻遠更像是看戲的,不過這男的做的飯菜還是不錯的,很合李長久的胃口,不自覺地想多吃了幾口,
這對夫妻的相處很奇怪,應該是琴瑟和鳴的,吃完飯後男的洗碗,女的去菜園摘草,晚上男的讀書,女的刺繡,但一句話不說就有點怪了,像是住在上鋪的兄弟,旁白配樂卻形容他們是羨煞旁人的恩愛夫妻。
不過很快李長久就知道他們不是住在上鋪的兄弟了,女人刺繡過後鋪床睡覺,夜半時分,男人放下書寬衣,坐在床頭摸了摸女人白玉般的額頭,然後吻了下去,
“燕爻遠!你在幹什麼?!!”李長久内心狂吼道,
“這關我什麼事?”燕爻遠的聲音無所謂。
“那你不許看,閉上眼睛,心裡閉眼!!!”
“好。”燕爻遠聽起來很不在意,“誰要看你?”
男人低頭吻向女人的嘴唇,女人睜開眼睛回吻,接下來的畫面李長久不想看,可眼睛始終閉不上,一切都印在他的腦海裡,燕爻遠也一樣,
男人的眼神和燕爻遠特别像,讓李長久有種和他一起的感覺,眼神變得迷離,李長久覺得心癢難耐,
“你的這具身體是男的。”心裡響起燕爻遠的聲音,
“你不是保證不看嗎?”
“你不是也在看我?”燕爻遠輕笑一聲,
他要控制自己的身體,卻被燕爻遠呵斥住,“别動,你也不想因為自己,我們全都前功盡棄吧?”
李長久覺得是惡魔在低吟,他卻被說服,繼續與長着燕爻遠臉的身體親密接觸,不過他安慰着自己,這也不是自己的身體。
燕爻遠眼中的慌亂應該是這個身體的人的,李長久猜測,他看不到自己身體中的眼睛,不然就會發現,眼神的流露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再睜開眼睛時,李長久還是坐在台下,周圍有幾個人驚魂未定,有幾個人仍然昏睡,嘴角噙着笑,台上的戲子早已經不知去向,一層紅色薄紗從天而降,遮住整個戲台,一個女人憑空出現,從薄紗裡身姿款款走出來,
“諸位,不知江南生活可好,是否是你們心中所願?“
“不是,不是,生活貧困,非我所願。”一人說道,衆人也随之附和,
她當然知道他們并不滿意,滿意的還在夢裡,回答不了她。
“小女子最喜荷花,可這裡荷花甚少,清香不足,難受得很,沒法子給你們指二樓的通道在哪裡。”
李長久還不明白這女人什麼意思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叫賣,
“賣荷花了,江南現采的荷花。”